彼时,唯有守在门前的恭桓,垂眸敛目中悄声无息地挑了挑眉,念及公子那句下不来榻,他隐觉夸耀之意。再想今晨在门前听及女君嗔骂公子色胚。现在看来,倒真不算过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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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淞看他一眼,听他将话柄踢回,眸中忽的染了笑。定定瞅着王玉溪,毫不避讳道:“老夫已连夜清算军务,集结三千余兵士,增修城垒,加强防务。更因贤侄昨日巧思,又生一计,集齐城中牛羊,圈养待战。待魏津再次攻来,吾便下命,将这千余头牛羊角缚利刃,尾扎浸油芦苇,燃火放出城外。彼时,魏军应对不瑕,也算一份战力,能够搅其士气,勉强敌之。”
刘铮惊诧,手脚泛冷,便听王玉溪又道,“虽有道但期合意,非论正邪。然溪之计,不过虚张阵容罢了。城门四闭,城中百姓士族如何会知,此言是真是虚?更魏津杀俘在前,吾等只需命几兵卒弄虚作假,他们必定全信,如此便好。又这来日若得大胜,城门再开,只当此言是误传便罢。为何足下会想,真做这恶毒活动?”
一旁,娄擎神采庞大,薄唇一扯,眉头蹙起。叹了一声,终是念着娄九,上了前来,做和事佬道:“诸君勿怪,吾这妹婿过于守礼,叫诸君见笑了!”说着,又朝桓淞一礼,道:“桓翁,擎亦觉得,三郎此计绝妙!如果祖坟被刨,城中士族仍不闻不问,便为不孝,更加蛇鼠小人,如此名声,他们不过旁枝,实是接受不住。彼时,便为声明,亦会倾囊互助。如此,城中得意高低同心!吾等拿不下魏贼,也或可期!”
桓淞一叹,坐下世人亦是伤神。却王玉溪不动声色,便是听闻蒲城已失,他俊美高华的面上仍尽是安闲,缓缓问道:“既如此,桓老如何作想?”
“溪觉得,唯有不分贵贱,同甘苦,同心力。如此共护家国,才有以少胜多,守住鹏城之望。”言至此,他那仿佛秋水长空的清澈双眸悄悄对上了桓淞,渐渐一笑,目光缓缓扫过室中世人,安闲说道:“吾听闻,城外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宝地,城中士族百姓多有祖坟在此。若然,魏军不但杀俘,更刨了城中士族的祖坟之所。诸公觉得,这些个士族,还可否安坐家中?”
因着一起无阻, 王玉溪的马车离宅半刻后便驶入了官署当中。他施施然自车高低来,白衣黑发, 乌眉灵目,行走间不疾不徐, 极有风仪。一众仆婢甚是不敢抬眼, 皆是毕恭毕敬伏身施礼。堂上世人闻是王三郎到了, 撤除坐在主位的桓淞, 亦皆停了话头,纷繁起家相迎。
闻言,刘铮一怔,不觉暗喜,垂下双眸,几分炽热道:“乃吾二叔。”他未想,他那离家多年的叔父,竟然被王玉溪所知!难不成,二叔有了大用?即如此,他久居邺城,怎会不知?
更王玉溪走近,桓淞亦是拄着剑渐渐站起家来,衰老的面庞挤出一抹笑,道了声:“三郎来了?”说着, 便朝他点头,招了招手道:“快,请上座。”斯须又问:“女君安在?因何未至?”
闻言,世人皆叹,心折口服道:“昨日莫非女君肝胆,三郎奇智。本日如何,实是难知!”
酒水汩汩,他当着娄擎与众将的面,直截与王玉溪商讨道:“老夫昨夜得讯,韩拔因家宅之乱身葬火海,蛮贼趁虚而入,已是攻破了蒲城。现在,吾鹏城亦危在朝夕,救兵却还要两日才至。然魏津实是块难啃的骨头,以他之脾气,即成了丧家之犬亦还是不放不休,即便被烧毁了粮草,昨夜仍原地安营,搏斗战马以慰将士,如此手腕心智,真乃旁人莫及。只怕,救兵未至,他便打起精力,重头再来了!”说着,桓淞摇了点头,沉着脸看向王玉溪,怅怅长叹道:“而吾鹏城有甚?老弱残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