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又烦恼地整了整衣袖,低低嘟嚷道:“女君,千岁,殿下,他们都是这般叫我的。从未曾有谁,像三郎普通唤我小公主。”
周如水实在也是个琴痴,原还想着如何与王玉溪告罪,可盯着盯着,她便不由瞧着瑶琴入了神,再想那是盛名在外的伏羲琴,手指便不自发地抚了上去。这一抚上琴弦,她才感到莽撞,仓猝忙收回击来,广袖却又在偶然中扫过了琴面。
闻声这些,周如水微颤,她更不自发地扣紧了手,直掐得掌心生疼。她倒不晓得运气待她这般的好,才开了个头,便许她断了最大的厄运。
周如水正想着,身侧传来的翰札翻动之声叫周如水停了考虑。她转过脸来,这时候,才终究静下心来,歪着脑袋,细细打量起了王玉溪。他的眉眼熟得极好,是那种精美到恰到好处的,标致却不咄咄逼人的雍容斑斓。
琴音方起,车外俱是一静。紧接着,又传来了一阵阵的喝彩声,他们都在道:“三郎竟是要弹琴了!玉溪公子的琴音啊!”
“不过一下品庶子,还妄图成名,真真好笑!”
世人想来也感觉前有王玉溪在此,天骄公主生了异心,不再喜刘峥是如何都说得通的。话锋一转,再望向刘氏车队的狼狈模样就更是兴灾肇事,鄙夷非常了,其间,更有对刘峥走俏不忿之人,借机漫衍起了恶言。
“原觉得有些才华,但到底出身太差,目光甚短,终是个浊物!”
公然,世人都是喜于捧高踩低的。前岁,他们能夸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下一刻,他们就能一口唾沫视他如蝼蚁。
他们道:“怪矣!周天骄竟当众斥责秦元刘峥了!”
周如水张张嘴,不及告罪,王玉溪已含笑看来,他的眸光很安静,不猖獗也无进犯性,是恰到好处的,只会让人感觉心头一暖的安静。而他的话,也恰到好处地解了周如水的尴尬。
外头的喝骂声一声叠过一声,仿佛和约好了似的,世人竟是将刘峥的不堪过往都细细数落了起来。
彼时,车外群情之声缓缓传来。
史载,琴本为伏羲氏所琢。一次伏羲见到凤凰来仪,飞坠在一株三丈三尺的梧桐树上。厥后,伏羲便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将那梧桐树截成了三段,取了中间一段送入长流水中,浸上了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数取起阴干,最后,才选良时谷旦建形成琴,赐名伏羲。
知他所言何意,周如水顿觉局促,只觉身侧儿郎清澈的目光似有千斤重,直压得她几乎抬不了头。
周如水不由蹙起了眉,再想到本日闹得这番处境,他被拖累得困在了此处,满是因她一人之过。周如水心头有愧,如此,倒不知该说些甚么好了,想着,她的余光却瞥过一旁所置的瑶琴,忽的,便心买卖动了起来。
“确是不算甚么!”
“兕在舜葬东,湘水南。乃小独角犀,其状如牛,苍黑,一角。”王玉溪浅然一笑,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她,才持续道,“然,兕子性狡,凶悍壮硕,睚眦必报。”
“想是也该斥责的,他秦元刘峥是甚么身份?末等家属中的庶子,场面却比琅琊王家的三郎还盛了!”
她记得,王三郎琴技了得,想来他是喜乐律的。
周如水宽裕得耳畔都红了起来,对上他暖和的目光,更是喉咙一卡,她怅惘又微恼地垂眸偷瞅向那瑶琴,先是软糯地说了声:“天骄莽撞了,本日,竟一再冲撞了三郎.”
周如水一怔,只觉自个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过了一会,她才点头应道:“然,我幼时体弱,母亲盼我身强体健,便唤我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