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忒的不包涵面,闻言,谢姬公然冷了脸,她千娇百媚地举起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掼,讽笑道:“君上才几日将来我这,谢氏就要内哄了?难不成父亲胡涂,你也跟着胡涂?送新人出去?父亲想送谁来?是阿七?还是小十?他是否忘了?我自小就霸道惯了,可容不得旁人骑在我头上撒泼。”谢姬这话有两层意义,一是她不会就这么坐等着长公主岱送入宫的美人真真骑在她头上;二是谢氏在宫中这条线,她容不下旁的姑子来占。如果家属成心再送人来,她也按例不会给她们好日子过。
那日,谢蕴之一笔字得了合座彩,周如水倒是挨了先生的训,要被罚写千遍。小姑子心气高,又心急,下了工夫却不得好,本就力不从心气急废弛,再被谢蕴之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笔划,顿时就恼了。恼急了的周如水拿着砚台啪一下就砸向了谢蕴之的脑门,那一下没个轻重,确切是动手狠了。谢蕴之也从不是个心善的,顿时,他怔了半晌,扑上去就狠狠咬住了周如水的手腕,冷厉的眼神吓得小姑子放声大哭。
直过了半晌,她才有力地凭着几,支着额,淡淡地,毫无豪情地叮咛了一声:“你退下罢,待本宫生辰时,再带着《寒食帖》来做贺礼。”
因他这一眼,室中静得可骇,几近落针可闻。
初始,周如水也是听他的话的。但抵不住这皮笑肉不笑的伴读老是严苛,他又事事都比她学得快做得好,久而久之,一来二去,小姑子心中的怨念实在太多,终究还是发作了。
公然,谢蕴之拧起了眉头,剑眉星目之下,少年英伟中含着戾气,他步子迈得很大,一向走到谢姬面前才停下,深沉锋利的眸光落在谢姬身上,压着嗓门,低低喝道:“朋友?我是因何与她成仇,阿姐不晓得么?”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那腔调却森冷得叫人不由发寒。就听他又冷冷地说道:“阿姐还是好好照照镜子,瞧瞧自个本日这模样罢!你这浑身的戾气,哪还像当年阿谁聪明过人,温文良善的才女谢釉莲?”
急甚么?谢姬的确要嘲笑出声来,她睨着谢蕴之,凝着脸道:“当然急,能不急么?现在另有谁能帮周沐笙?娄后被君上顾忌,远水救不了近火。长公主与娄氏那一头,民气还隔着肚皮呢!先太子留下的左卫军不听他的号令,目睹着千辛万苦选来的孝廉入了朝又是人微言轻。到头来,也唯有周天骄才是与他一条心的。何况,君上至今都未有送周天骄去联婚的意义,如此,她的夫家可不能太盛。说来这也怪你,本来周天骄这但是希冀你的,可你道好,与她朝夕相处,青梅竹马,却恰好处成了朋友!”说这话时,谢姬面上犹带着笑,话却含针带棒,到处往谢蕴之的把柄戳。
当年,谢氏并未如日中天,也尚未被娄后所忌。
“罢休?拿甚么罢休?繁华!权势!我所爱的都在这儿!我为甚么要罢休?”谢姬狠恶地辩驳着,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却蓦地变低了,她低低地自嘲道:“天大地大?没了家属撑腰,我如许的妇人,到哪儿去都是死路一条!”
几年前,谢蕴之还曾写了一首打油诗,内容便是直指周如水的,他道:“万事她皆对,苦怒不敢言。横眉遭冷语,厉声遇抨击。”气得周如水直跳脚,回骂他:“食古不化臭石头,睚眦必报谨慎眼。”公子沐笙当时就笑周如水,道:“阿妹,你这句子对得忒不工致了。”白仗了谢蕴之的士气。
曾有三年,谢蕴之是要日日出入内宫伴在周如水摆布的。现在,天下的姑子都知谢氏的二郎是个冰脸冷性的冷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