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沉脆的梆子声在入夜的氛围中回荡,玉轮半隐在云朵背面,天却毫无前兆地飘起了雨,惊亮的雷光划过乌黑的夜,雨点瞬息间便落了下来,洒落在屋檐上,溅起了无数的水珠,直是碎似点点星光。
因着夙英的催促,马车不一会就驶进了柳凤寒母亲留给他的私宅。柳凤寒被赶削发门,肃除了“徽骆驼”的名号以后,柳家收走了他的统统,直是一分钱也未叫他带出门。但柳母的遗言在前,柳家人颜面再厚,也收不走这早就改了地契的私宅。
因柳凤寒长年在外经商,这宅子一向都被搁置着。
彼时,两人已然熟悉,初见时周如水对柳凤寒的成见也早已烟消云散。周如水又算是头一回出宫远行,这般的来往当中,也未有甚么身份好处的抵触束缚。如此,就安闲畅怀得紧了。
此时,宅中半个奴婢也无,直是静悄悄的。周如水和夙英下了车后,便先躲在了门前的屋檐下避雨,只待着柳凤寒与炯七将马车停好。
她正说着,柳凤寒已停好了车与炯七一道大步行来,他肩上挎着个布包,听了周如水的嘀咕,再见她面上隐有的不满,便笑着嗤她:“你懂甚么?迩来旱得太久,多落落雨也是功德。”
柳凤寒早知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便会时不时打趣她不知官方痛苦。这日,四下无人,他更是嘲弄地嗤道:“宫里到底有甚么好的?明显是个富丽非常的金笼子,世人却如何都捅破了头地要往里头钻?你父母是因何将你送进宫去的?难不成,那边头真有奇怪的不得了的宝贝?乃至于,即便骨肉分离,也在所不吝?”
她说得简朴,柳凤寒却摇了点头,他感慨道:“分袂虽苦,前路更难。自个都前程未卜,如何再迟误得起娇妻季子?”说着,他转过了脸来,至美的眼眸紧盯着周如水,那目光,有点奇特。他用降落得如同夜色普通的声音问她:“如果你,会愿随夫远行,风吹雨打,流落他乡么?”
见柳凤寒问这话时敞亮的眼眸通俗如堆积涌动的云海,周如水一怔,可贵当真地思寻了起来。
“蝗虫?你还晓得蝗虫?”闻言,柳凤寒哈哈大笑,直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彼时,周如水已饮了很多的糯米酒,她醺红着脸,顺手用袖拭了拭嘴,轻飘飘地答道:“能有甚么宝贝呀!不过就是吃得好一些,住得好一些,活得更累些。又或许,是因君上是万岁,万岁,万岁,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沾上了个万岁,总能有些个好处罢!或许,还真能多活上个几岁呢!可那又如何呢?如果活着都不畅快,还不如死了呢!”说到这,她微微侧头,痴痴地笑了一声,扭头,盯着几上喝了大半的酒水,又伸手拿过,抬头一饮而尽。
扳谈中,世人也徐行往宅中走去,周如水细细揣摩了一会,点了点头,忖道:“灾星移去福星来?能得百姓如此奖饰,倒真是个好官了。”
“那你可晓得徽歙虽是穷乡僻壤却有个好官?”柳凤寒挑起眉头,见周如水双眸晶亮地看着他,目露对劲地悄悄一笑,持续缓缓地说道:“三年前,有新县尹上任,歙人几近倾城郊迎,更有乐队吹吹打打,唱来唱去,此中就有这么两句:‘为报吏民须道贺,灾星移去福星来。’”
闻言,周如水抚着被拍痛了的发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跺着脚,娇嗔地哼了声:“就你能!”
闻言,柳凤寒亦是一笑。
泛着寒意的秋风吹动着她薄红色的裙裾,周如水墨黑的秀发在斜晖的灯影下软亮如洗,她悄悄地立在他面前,绝美稚嫩的小脸微微低垂,一会蹙眉,一会勾勾手指。半晌,才仰起脸来看向他,明眸如星,烂漫一笑,先是道:“虽这事落在我身上不大能够。”说到这儿,对上柳凤寒的盯视,她又是一怔,垂下双眸,想着那影象中月白的身影,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但如果我真爱着一小我,定是甘愿死别,不舍生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