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云胡不喜【全本+出版】 > 第六章 载沉载浮的海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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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静漪跟着母亲坐在自家的位子上。
慧安浅笑着说:“分开北平时年事尚小,见祖母和母亲垂泪,甚是不解。及至沪,初时并不觉甚么,别致劲儿一过,便想家。特别夏季,湿冷非常。当时还未有热水汀,再多炭火炉也无济于事似的。总念着北平的暖炕,北平的艾窝窝、驴打滚儿,北平屋檐儿下挂着的冰溜儿……北平的甚么都想,撒赖跟父亲说,上海再好,您在这儿吧,我要回北平……”慧安边说,边和顺的浅笑。
静漪就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九哥,你如何这会儿在家呢?”
“冰糖葫芦。”之忓说,“十蜜斯出门前说要的。”
“咦?”慧安看看宝菊,对静漪说:“这丫头好多话的。”
静漪看慧安面上微红,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九哥白日可贵在家的。原是想着三哥结婚,家中事多,想留在家里帮手。父亲却不准他缺席公司里的差事,书院的课也不需落下,还要跑前跑后,他竟成了最不得闲的一个。”
他仿佛被她眸子里的冷酷弄的难堪,转开了眼。
之慎见之忓健步如飞走了,远远的看到前面静漪和慧安的背影,静漪回了下头,他挥挥手……
静漪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她说着,将手里的披肩叠了一叠,交给之忓,本身挽着慧安的手臂朝自家车子停放的方向走去。拉开车门,让慧安和宝菊先上车。
静漪也看看宝菊,说:“无妨事,等会儿到了家,给她找个伴儿。”
金润祺快走到车边的时候,脚步停了停,等她走近了,那男人替她开了车门。她弯身向内看了看,摆了摆手。
之慎挥了动手,让之忓走。
他们坐在东半部坐席中,前排首坐是她的父亲程世运,在他身边的是盛装的嫡母杜厚德。她只在落座时看了父亲的背影半晌——不管是站姿还是坐姿,都是端直而矗立的,坐下来手中拄着文明棍,纹丝不动。隔了宽宽的铺了红毯的走道,西半部坐席火线的来宾她也都能一一辨认出来。只是一瞥之间,她发明陶驷佳耦坐在第三排,身边就是陶骧。陶驷一身戎装号衣,陶骧倒是玄色的西装。
之忓从后视镜里看她,被她发明。
之慎想起来,问道:“你出门没人跟着?”
慧安脸上更红,也不吭声。倒比先前在车上谈天时拘束多了。想到等下要带她见嫡母等人,静漪俄然表情很好……车子一起开进大门,宝菊跟着下了车,转头看着宏伟的大门,低声赞叹,问:“蜜斯,十蜜斯,之前天子住的处所,比这还要大么?”
静漪点点头。金润祺,庆亲王的亲侄女,论辈分,表姐夫金碧全,是她的堂叔。
“这甚么呀?”之慎指了指纸包。鼓鼓囊囊的,细麻绳系着,看不出是甚么。
静漪听着,渐渐脸上浮起笑来。
静漪看着那人,自语似的问慧安:“你刚说……她是谁?”
静漪握了她的手,点头。
车子开到巷口,之忓对静漪说,他想在这里先下车。
“九少爷。”之忓将纸包捧在身前。
“比这可大多了。”静漪答复她。
典礼定在上午十一时整。
静漪看了看方向。这个处所她倒是晓得,陕甘宁会馆就在四周。
慧安想了想,说:“她的下女称她雪子蜜斯,应当是她的日本名字。中国名字我晓得,叫金闰祺。”
之慎看着静漪自管眨着大眼睛,脸上持重着,眼里却尽是灵巧的玩弄人的神情,真恨不得敲她的脑门儿,只是平静的说:“福叔他们等我呢,等下我还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