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云胡不喜【全本+出版】 > 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四）
“静漪！静漪！”有人在叫她。
杜氏站在门口，对程世运摇了点头。
她是松了口气。
“他们毕竟是伉俪，静漪。”陶骧终究说。
陶骧说：“另有很多事要做，你沉着下。”
静漪说：“怡园的正门，我娘能够进。”
她醒过来，却不想睁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漪终究忍不住，闯了出来。
她穿了。
翻了个身，昏黄中只看到一个侧影，心头的震颤让她在这一刻几近没法呼吸……看到枕边叠放的整整齐齐的粗麻孝服，她将脸埋在孝服上，粗糙的纹路刺的她脸上一阵剧痛。
身材都仿佛是生硬了，她才挣扎着起来。
而她跪在灵堂上，就像一个雕像。
秋薇肿着眼睛，唯唯诺诺地，不敢轰动她的模样，只悄悄地把她要穿的衣服拿过来。
“去怡园。”静漪叮咛。
究竟证明也没有人比她在现在能做的更好。
静漪的肩头松了一下，只要一瞬。
陶骧和之慎同时一怔，就连方才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杜氏也是心头一紧，忙问了句：“如何？”
静漪没有看他。
“我没法沉着……我娘……”她开口，一回身对着房门，她看不到内里是甚么景象，越是看不到，内心越痛苦，“这个时候，另有甚么用……”
陶骧就见她藏青的袍子闪着光……
在世人错愕的目光中，静漪上了车。
静漪俄然一回身，抱着骨灰坛回身拜别。
陶骧见程世运一身黑衣，本来就肥胖冷峻的面孔，此时看来更加的肥胖冷峻。他明显是方才换过衣服，黑衣纤尘不染，除了手上拿着一本册页，再无他物……并且他进了门，除了与杜氏互换过一个眼神，并没有再看屋子里的其别人，包含静漪。
整整停灵三天，她日以继夜地守在那边，没有分开半步，谁劝也没有效。人是敏捷地蕉萃和肥胖下去了。
她已经混乱了，就想着如何把母亲摇醒。
静漪僵着身子不动，陶骧硬是将她拉过来。
一身素服的陶骧，沉默地站在那边，看着她。
反而是一样作为孝女守灵的其他姐妹，乃至之鸾之凤，该哭的时候，都比她哭的更动情。
她没有说别的，只是说：“奉求你了。”
她哽住，转头看了木雕泥塑普通的父亲，猛的抓住他的手，摇着，说：“叫她……父亲……叫她起来，叫她起来，我有话说……娘，娘我有话和你说……我有话说……我悔怨了，悔怨死了……我不该承诺你……你凭甚么就那么把我交代给他……凭甚么就放心了、不管我了……”
这些日子来她几近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本来已经是极其熟谙的房间，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屋里统统能开的灯都开着，正亮如白天。她竟感觉刺目……更刺目标是床边跪着的静漪。
好久，她一动不动。
“难不成你还想让你娘从大门里出来？你把母亲摆在甚么位置？”俄然间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一旁说，“就算甚么都依着你了，这一条可也不能。如何出嫁的女儿还想做了娘家的主么？你这是哪门子的端方？帔姨生前可没这么教诲你吧……”
看上去她就是睡着了……睡着了，还是能唤醒的……
静漪回身看着父亲，眼神冷的的确要冻住人。
静漪却伸了手臂拦着，说：“不消了……别让她享福了……求你们了……”
伏在陶骧胸口的静漪听到这一声通报，猛的昂首，正看到父亲走出去。
父亲端坐在母亲床边，一动也不动。
陶骧正在静漪身后。静漪立于程府门前的身影，此时倔强的如戈壁中的一株神仙掌。哀痛，且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