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灯火通亮,凤瑛正盘膝坐于塌上,俯身盯着摊开的舆图,手指顺着图上红线标着的沟壑渐渐挪动着,听到脚步声也不昂首,只朗声笑道:“四郎这份图果然要详确的多,我观月儿山并非无处可破,虽说天险陡峻,又有交越关遏山道而守,但这月儿谷中水源皆引自一处……”
他说着将茶盏填满,推向桌案里侧,表示罄冉上塌。
蔺琦墨从未见过她如此姿势,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和调皮。他的眼中有笑意闪过,却一个海底捞月夺过了罄冉手中铜壶,轻声道:“冉冉故意了,快归去歇着吧,明儿还要夙起呢。”
他的目光温和的似有如水月光自此中流淌,罄冉目光便再移不开分寸,只欲点头回声,帐幕却一下子被掀了起来。
蔺琦墨却将那舆图一卷,迈步绕过桌案,手一扬那舆图便直直落入了炭火盆,卷起一阵炊火,腾起又落下,瞬时便没了一丝踪迹。
罄冉挑眉,心知小兵该是蔺琦墨安设在军中的密人,便也未几问。
再想凤瑛,这些日子以来,他甚为倚重蔺琦墨,两人也常常秉烛夜谈,相互赏识。
但是念及到兹事体大,毕竟关乎全部麟国,蔺琦墨又支出那么多,他会做如此想却也不为过。望着他眉宇间深深的倦怠,罄冉便觉他夹在两国之间,甚是难堪。
罄冉一愣,微微侧头瞥了眼身后营帐透出的昏黄灯光,倒不想凤瑛亦是重情重义之辈,说不出为甚么,内心便又涌上了惭愧,又道:“听闻武帝急调了二十万雄师开赴江州,还任命了童珉怀为前军主帅,程曲那里是敌手……江州这一仗怕是不好打。”
凤瑛似是心机都放在图上,并未留意,顺手接过茶盏靠近薄唇,蓦地手微微一抖,猛地昂首看向罄冉。
“你们渴吧?我送茶来了。”罄冉忙拎起手中铜壶微微一晃,冲蔺琦墨再次奉迎一笑。
男人的友情说来也奇特,一时为敌,一时为友,来的快,去的也快,偶然更能够亦敌亦友。
“如此,我便遣人把将令送畴昔了。”
“冉冉,再等等,等此战结束,我们便分开。今后,海阔天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再不管这世事骚动,可好?”
十指相扣,四目相对,蔺琦墨的眸子星光清柔,深亮幽黑,点点照亮了内心的每个角落,罄冉报以浅笑,一样暖和了他的喜怒哀乐。
她大步绕过桌案,不忘顺手抄起蔺琦墨丢在椅塌上的衣服,仓促便向帐门走去。
凤瑛点头,目光注于地形图上,缓缓饮了口茶,道:“江州倒是不难攻陷,方才来的军报,西峰军已攻入启城。启城乃江州流派,待我们赶畴昔,江州应当已经霸占。只是西峰军的主将一向未曾定下,此次兵发江州在全部大战中起着残局感化,不知四郎觉得谁为主将更加合适?”
罄冉望了一会,昂首见蔺琦墨微微蹙着眉头,目光紧盯那舆图,她心有迷惑,便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凝睇半晌,顿时一惊,抬手指着那处三面环山的小土寨,惊声道。
罄冉也不打搅他们,拎着铜壶,将茶杯洗好,斟上茶,奉于凤瑛。
罄冉没推测他是忧心这个,只觉蔺琦墨是多虑了,凤瑛既已在圣旨上盖下玉玺,便是金科玉律容不得变动,再者凤瑛其人也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这个土寨但是关键啊,如何西峰军似没有所觉,竟只派三千人前去攻打,这……如果给了敌军警悟,增派兵马,此寨易守难攻,只怕想一举拿下便就难了!”
“月儿山的水源都来自西谷雪岭积水,现在恰逢干季,想要掐断水源却也不难。只是这交越关虎踞险关,易守难攻,又是南北相通的要道。如果将对方逼急了,其自毁交越关,纵使我军顺利通过月儿山,到时候雄师军粮自此通过,怕是要受阻。”蔺琦墨脱下军靴,上了塌,盘膝而坐,一面接过凤瑛的话头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