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于伏青山是斑斓云程的第一步,远在两千里外的都城,有他要谋的繁华与功名,另有他想要为国为名而做一番奇迹的志愿。当然,最首要的是,十二年寒窗苦读,能与他吟诗唱合,对月风骚的颜如玉亦当在都城,住在锦玉雕珑的黄金屋中,着纱披帛,端倪如画,另有满腹诗怀画意,等着他这个野心勃勃,风采翩翩的少年才俊去征服。
伏青山回顾四野,点头道:“必会。”
此时坟头已经高起,坟前堆起了高高的金元宝银元宝与钱串子,要放火焚于这伏水氏身后所用。
晚晴推了车氏一把道:“三嫂你也太狭促,就这几间破屋子,留了金银夜里都会晃眼,我还压不住了。真的甚么都没有。”
高山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毕竟他那小我可不好惹。”
身后两驾大车得得而来,伏罡站在站在院门前,看面前平平坦展萌着新绿的地盘,负手重叹了一声,遥遥便见远处灵河劈面有青烟升腾,闻得丧乐喧天。忽而自隔壁的门上袖手跑出来一个倒趿着鞋穿戴烂棉衣的中年男人,皱眉瞧了伏罡一眼,复又瞧了一眼,走上前来摸索着问道:“阿正叔?”
伏高山的娘子娄氏伏罡是见过的,这十年间她老的也有些太快,又胖浑身皮肉又稀松,与另一个身姿矮小的妇人搂在一起大哭,两人鼻涕眼泪糊了一眼,听到哀乐一起四周高铲送土时,这两个妇人忽而便纵了腰身似要扑进坑里棺材上去普通,双手抓刨着,细足蹬踏着,嚎声高文。
远远的院门口,伏罡,也就是高山与马氏他们嘴里所说的伏泰正,放眼四顾着这座小村庄,此时恰值春耕,四野雾腾,耕牛各处,田间地头模糊有女子的言谈欢笑与孩子们的跑打笑闹,恰是一幅和协村居的气象。
孩子总归幼小有些猎奇,这几平常跑到隔壁偷听,闻声这个小爷爷总喊此人叫花生。
晚晴亦闻到一股肉香味儿,怕不是这两碗饭里对的,她扭头掀了窗子,见东边那长年不住人的院子里厨房烟囱上真有烟冒着,皱眉道:“莫非隔壁真有人住了?”
伏罡正皱眉思考着,便见一团未化的纸钱串子叫风裹着高高飘起,竟远远向最后跪着的女子扑了过来。
花生已经跳过田梗,犹还客气道:“那多不美意义。”
马氏拿肘子捣了晚晴问道:“你家隔壁的那人,是你家的阿正叔不?”
只是片菜地就好!高山喃喃自语道。
春山道:“若他在外混的不好,返来又能呆多久?”
晚晴哭着闹着也不肯。
这两人寻了田间小径过到灵河边,过了小桥再走得一里路,依山弯一片坟头,便是高祖伏海立祖的祖坟。
九个月后,晚晴生了个瘦条条的小子。上京赶考的伏青山同时寄来手札:春闱不中,还得在京再熬三年,等下一次春闱。
车氏道:“我不信,我们高祖当年是寻龙点穴的妙手里手,传闻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存到公公那边,公公婆婆最疼你们,可不就留给你们?”
晚晴忽而忆起昨日替她挡了火的男人,心猛得一跳,点头道:“昨日丧事上我见个陌生人,但那是个年青男人,只怕他出世的时候我们那高祖都作古了,怎会是他儿子?”
铎儿凑低了脑袋嘿嘿笑着。地是早就锄松蓐软清过杂草的,她挖了一个个小坑,上面皆是潮湿的泥土,才谨慎翼翼辩白着将黄瓜茄子白菜小葱苗子一样样分排栽种开来。
马氏远远指了伏海的老宅道:“你瞧,那院门开着。”
三年的风景变迁,叶枯荣衰,于全部伏村来讲,都没有晚晴更难过,但她总归是带着个孩子熬过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