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炭行离怡园并不算太远，但紧赶慢赶，韩覃与大壮两个赶到坊外时巡役们恰鄙人坊禁。大壮脱了帽子上前鞠躬道：“官爷，小的们紧赶慢赶，求你们再启一回坊，让我们赶过回家，好不好？”
小梁氏拣着上首坐了，接过韩覃递来的茶碗刮了刮沫子道：“我听闻唐清臣这几个月中从宣大巡抚到蓟辽总兵，竟是一步步的贬了下去，只怕国之九边，他要走个遍了。”
她欠身端过搁在多宝阁架子上的针线笸，取出件新纳的婴儿衣来冷静裹着边子，忽而模糊听得一阵沉沉脚步声，那声音再熟谙不过，惹得她心头一惊，针便戳进了指腹。
小梁氏摆布四顾心神不宁：“我家锐毅不肯叫我出面，以是我才来找你。现在就有一桩又面子又能发财的大买卖，恰就在你们炭行的劈面。我们一起发财，我六你四，如何？”
“清臣……”刘瑾昭与几位辅臣皆是大惊：“你这是甚么意义？”
韩覃挺着肚子上前施了一礼道：“官家，烦请行个便利，我们就鄙人一坊，求你们开一回坊可好？”
针线笸未放稳，忽而滑了下来，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小帽子小鞋子散得一地。韩覃两脚轻抬跳下罗汉床，欠着腰一点点拣着那些小衣儿道：“若二爷不喜，能够当作没瞧见。毕竟您走了八个月，我一小我这日子也过来了，既这个八个月能撑得过来，今后想必也能撑得畴昔。”
身后一群内侍提灯凑了过来。韩覃伸手一把拽住李昊的手哭道：“二郎，我的腿抽筋了！”
小内侍牛素，也就是唐牧在宫中那眼线疾步跑来，喝道：“皇上御驾将至，统统人等当即跪下，切不敢昂首四周张望！”
忆及这八个月的别离并本身孕初期那难过的孕吐，韩覃内心一酸两眼发热，一把将针线笸塞到多宝阁总顶层转过身来，悄悄叫了声二爷。
唐牧仍还牵马走着，到怡园那青砖照壁外时，忽而转头问巩兆和：“兆和，你说会有甚么样天大的欣喜，在等着我们？”
韩覃不期小梁氏竟起了如许的歪心，君子不与小人缠，她也不肯意招惹小梁氏，遂一捂肚子叫道：“哎哟，我这肚子竟有些不舒畅。梁夫人请稍坐半晌，我到隔壁诊个脉，来了我们再聊，如何？”
唐牧初进屋时并未感觉非常，直到韩覃转过身来，腹部滚圆，褙子都系不得扣，自两边分垂着。他一颗心嘭一声坠入胸膛的无底洞，盯着她的肚子一眼不眨，好久闭上眼睛深出了口气：“你竟未听我的话，没有喝那避子汤？”
唐牧一袭总兵官的武官常服，披着本黑披风，面白，清癯，眼角清清浅浅的细纹。八个月阔别政治权力的中间，他面上仿佛也没了往昔的安闲暖和，对着陈卿略点了点头，先问道：“韩覃现在在那边？”
韩覃本身也是从外人嘴里听来的动静。究竟现在唐牧在那边，他未写过信来，她亦无处送信，干脆便当他果然是与她合离了，只要他还活着，还在仕进儿，得志与否，落魄与否，因为孩子的胎动，炭行的买卖也顾不得去细想。
韩覃虽说怀了八月的胎，但这八个月中未有一日停歇过。又一向孕吐到六个月上，浑身无肉，唯鼓个肚子。直到这两个月才垂垂能吃些饭。她的怀相也好，高鼓于肋骨下，腰腿还是空空的，从后影看，仍还是个女儿模样。
“现在这模样，唐清臣只怕是靠不住了。你这买卖来钱究竟也太慢了些，本年你该分给我家锐毅那些银子，我就不要了。不过我揣摩着，由你出面，咱俩一起牵头做桩能发财又面子的大买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