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东陵完了……天要亡我东陵啊!”
“实在,有你在,为师也没甚么不放心的……就是唐延年纪轻,平步青云,又掌着兵权,我怕他打动……太子妃虽有策画,毕竟还是女子之身……事到现在,只能从年幼的皇子当选出一个,临时挂着浮名……毫不能,毫不能让祁天威趁机重掌朝政……”
看着他灰败干枯的脸,杭秋水尾音化作一声长叹,“教员,如有来世,我投胎在您膝下,一辈子贡献您。”
“太子……太子他……”他直挺挺躺在榻上,低喃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想起阿谁光风霁月,锋芒内敛的男人,咳得喘不过气的胸口钻心肠阵阵发疼,浑浊灰蒙的眼睛溢出泪光。
杭秋水踏入钟府,一片死寂之气覆盖。
杭秋水悄悄地站在床边,看着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肱骨老臣在病痛中挣扎,声音还是安静,“是啊,定好了,七皇子。”
他艰巨地说完这句话,全部胸口狠恶起伏,喘气不止。
“好好,那教员先喝口水,我来服侍您换衣服。”杭秋水拿起一旁的水壶,为钟赟之倒了一杯水,托高他的头,谨慎翼翼喂了一口。
储君之位,非论如何选,也轮不到七皇子祁谈身上。
杭秋水的手停滞在他嘴边,感受他喘气声渐深渐重,呼吸也越来越微小。
七皇子在学问上向来不出众,再加上生母玉嫔娘家身份寒微,常日里固然低调,却教会七皇子很多卖乖讨巧之术。
钟赟之的神采更加惨白,病情仿佛急转直下,呼吸变得更加微小。
秋风萧瑟,异化着骤雨打湿窗户,拂动床幔纱帘。
天空乌云密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奏响哀歌。
钟赟之一怔,有些不解。
“你……你……”他嘴巴伸开,喉间收回哭泣,一侧头,水口流了下来,倒是瞪大眼睛,仿佛只想求一个答案。
杭秋水走到床前,目光中闪过一丝庞大的情感,轻声说道,“冯越叛变,勾搭忠勇侯,太子在阳城遇二十万驻军伏击……已经……战死了。”
钟赟之躺在病榻上,面色蜡黄,气味奄奄。
杭秋水面庞一滞,虚扶住他的手,“教员,您都如许了,还要上朝?”
钟赟之神采刹时变得惨白,身材开端狠恶颤抖。
“为什……”心中的迷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顿觉心脏一阵狠恶绞痛。
杭秋水面无神采地看着他,还拿出一块手帕,悄悄地替他拭了拭嘴角的口水渍。
就算被人抬着,他也要上朝!
沙哑悲鸣,无尽哀思下,他缓缓抬起手,哑着声道,“来人,快……快替我换朝服……”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安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纹。
他递来的水,是清澈透明的液体,无色有趣。
钟赟之仿佛明白了甚么,目露震惊望着杭秋水,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气愤。
“太子战死,朝堂将乱,太子临行前,将朝政拜托于我……此时现在,我必不能……不能躺在这里等死……”
钟赟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面前蓦地一黑,仿佛全部天都塌了下来。
终究在他的生命即将流逝,猩红瞳人逐步涣散的时候,慢条斯理开了口。
高墙深院内,树木萧瑟,落叶随风起舞,管事仆人们一个个神采恹恹,低垂着肿胀的眼皮。
“门生原是想让您寿终正寝的。但是,您用了左倾颜的药,非要苟延残喘至今,门生实在是等不及了……”
他就着杭秋水的手,又抿了一口水,俄然,似觉有些奇特,褶皱的眼皮艰巨抬起,暴露浑浊的老眼,“定好?”
又啜一口,钟赟之感受火辣辣的嗓子好了些。
钟赟之看着面前谦虚恭谨的人,拍了拍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