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舜臣身量不高,约莫五尺二三的模样,双腿还是罗圈腿,两脚贴紧时,他的双腿仍然并不直。但这是长年骑马的特性。王舜臣双臂长而有力,从身材前提来看,他的弓术绝然不差。
有董超为鉴,薛廿八不敢放些狠话,只能从短长方面动手,但王舜臣可不吃这一套,立即反咬一口:“你两个鸟男女在这闹个甚,不晓得甘谷城正等着这批酒水吗,还拖个鸟?!莫道洒家不敢杀你两个鸟货,军法立来可不是作安排的!”
‘本来就是他啊……’
朔风垂垂狠恶起来,韩冈外袍内里穿的羊皮背心是用双层皮子对缝而起,带毛的一面给缝在了内里。背心是对襟开,带盘扣,形制有别于此时的服饰。是用了韩冈的建议,韩阿李裁剪,韩云娘又用了两天时候一针一针的赶制出来的。明天早上,由韩千六赶着送到韩冈他手中。穿起这一件背心,不但身子和缓,连内心也暖洋洋的。
吼声很耳熟,身形也眼熟,韩冈只感觉其人的身份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来人转眼间便越来越近,倒是董超先认出了他的身份,也惊得一下蹦起,叫道:“王舜臣,如何会是你?你来这里何为?!”
王舜臣啐了一口,“你们这些措大,就是阴在肚子里,明显白白的事还死咬着不肯松口。也算你做得功德。那陈举仗着自家权势大,身后又有人,从不把我们这些军汉放在眼里,都是呼来喝去。如果在荒郊野埠里给洒家碰上,直剥了皮,囫囵丢进藉水里去喂王八。”
“真是陈押司!”一行人群情纷繁。
“杀你娘!别觉得你杀了刘三,爷爷就怕你……”董超捋起袖子,就想给韩冈点色彩看看。韩冈是够狠,杀了黄大瘤和刘三的手腕,他们这些贩子中的恶棍想都想不出来,但他董超也不是孬种。贩子中长年打混的,讲究的就是狠字,嘴不能软,气不能短,不然如安在江湖上安身?
就在王舜臣的马鞍后侧摆布,各挎了一只弓袋,内里装的角弓尺寸并不算大,可制作之精美,是韩冈平生所仅见。而在马鞍前侧,则是挂了两支四棱铁简,上面泛着油光,显是保养得很好。弓和简,便是王舜臣的首要设备,在宋军中,也是属于制式兵器。
“是你爷爷!”那名骑手远远的一声大吼返来,不但耳朵尖,看起来脾气也不甚好。
骂了几句,见韩冈也不拥戴,王舜臣本身便停了嘴,又对韩冈道:“韩秀才,俺只是个没品级的军将,离殿直甚么的,另有五六级。别这么叫俺!洒家听不惯!”
被董超唤做王舜臣的骑手也未几话,等几步冲到近前,他一勒马缰,手腕顺势一摆,马鞭刷的一声抽了下来。一条血痕顿时呈现在董超的脸上:“爷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只是他刚上前,胳膊肘便给扯住了。转头一看,薛廿八正冒死朝他使眼色。董超神采数变,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还是退了归去。薛廿八对韩冈笑了一笑,也跟着退归去坐下。
韩冈的瞳孔一下缩紧:“陈举!”
跳上马,王舜臣对韩冈直接了当道:“你们是去甘谷城的罢。洒家受命要送密信去甘谷,跟你们恰好顺道。算是你们运气,有洒家保着你们一起走。”
在城门处验了关防,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迤逦向东。三十多辆骡车一架接着一架,在官道上排挤一列长队,而王舜臣骑着马,就跟在车队的核心。
跟着骡车快步前行,韩冈俄然心有所感,猛转头,只见城头上,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正矗立在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