砭骨的冷意顺着冰水渗入,生出微微疼痛。但是这疼还不敷!弈延只觉的浑身都在颤抖,因为酷寒,因为气愤。从那日大傩以后,他已经持续三日梦到怪诞之事,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在梦中呈现实在的面孔。他如何敢梦到这个?!
不过对于朝堂当中的事情,梁峰并不体贴,他体贴的是洛阳的局势。现在冒然关押长沙王,他部下搏命奋战了数月的将士们会心折吗?那群被堵在洛阳城外,损兵折将,打出了真火的敌军,会甘心吗?说不定,城里还要生乱!
“立即派人进洛阳!去少府接姜达返来!”梁峰哪敢怠慢,如果洛阳城乱了起来,姜达一个文弱医官可逃不畴昔。归正城也破了,打着太原王氏的名头救个把人出来,应当题目不大。
他面前没有人,只要高挑的木梁悬在房顶。房间里空荡荡的,既无矮榻也无案几,更没有消逝不去的药香。这不是主院的寝室,而是营地的营房,自重新修建成以后,他就搬到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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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派几个,万一有流民,也能够通过太行动带返来。”本来觉得开春之前不会有更多流民了,现在看来,他想的还是简朴了。只是这些好措置,洛阳得救以后,司马腾也要回并州了。不知在洛阳憋了这么久,这家伙会不会再惹出甚么费事。
但是只是一瞬,那张面孔上的神采悉数消逝,弈延冷冷道:“长沙王败了?”
弈延点头:“我这就安排。”
直到那人叫出声来。
弈延冷静咬紧了牙槽,点了点头。如许的聘请,他实在没法回绝。拳头上的伤处又模糊痛了起来,如同拉扯着的绳索。那不过是个梦,他不该想太多的……
在此战之前,洛阳已经易主了好几次。现在城表里这几位亲王,以成都王司马颖和长沙王司马乂两人与司马衷血缘比来,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都是司马炎的儿子。此次攻城战也是两人之间的角力。河间王司马颙站在司马颖这边,麾下大将张方领军数万,为司马颖军中前锋。而东海王司马越和东赢公司马腾则被乱兵困在洛阳城中。
一双骨节清楚,白净纤细的手按在了胸前。每根手指都莹润苗条,如同毫无重量的羽毛,似触非触,搔弄着他的心脏。
目光挪上,柔滑的唇瓣映入视线。唇上凝着莹润光芒和嫣红血迹,红得心惊,也让人热血贲张。那人仿佛在说甚么,嘴唇轻动,模糊能窥见内里洁白的齿列和红艳的软舌。淡淡的药香飘零在身周,无处不在,缭绕不散。
这几日,军中也放了假,校场里空荡荡的,没有半小我影。他持着弓,走到了草靶之前。深深吸了口气,弈延举起手中强弓,弓弦嗡的一声,箭矢急射,擦着草靶飞了出去。再一箭,又一箭……每一次弓响,就像是捶打着他的脏腑,撕扯着他的臂膀,直到第七箭,羽箭哚的一声,刺入了靶心!
浑身被汗水渗入,呼出的气倒是红色的,就像凝在面前的薄雾。弈延垂下了酸痛的手臂。那是他不该梦到的。但是梦中,却只要掩不住的欢乐……
“甚么?长沙王被削去官职,洛阳开城了?”方才歇息了几天,就听到这个惊悚动静,梁峰不由直起家形,厉声问道,“这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下去把伤处好好包扎一下。夏季如果受伤,很轻易生冻疮,就不好治了。”看弈延低头默不吭声的模样,梁峰笑笑,“任务固然艰巨,但是也别把本身逼太紧了。放心,洛阳恐怕还要闹一段时候,我们另有缓冲余地。”
唉,这群司马家的蠢货,就没一个消停的!
“腊祭以后。”弈延答道,“现在开城怕有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