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曾国藩郁郁寡欢。这一夜,他想起到长沙办团练的这七八个月来,事事不顺心,到处不快意,内心烦躁已极,身上的牛皮癣又发了,奇痒难耐。他气得死劲地抓,弄得浑身血迹斑斑,床上一层癣皮。
咸丰三年八月十三日,曾氏给朝廷上《移驻衡州折》:"窃臣受命查办匪贼,惟衡、永、郴、桂尤其强盗堆积之薮,拟驻扎衡州,就近搜捕,曾于仲春十二日奏明在案。""臣拟本日移驻衡州,以便就近调遣。"心中的怒涛停歇下来后,他开端沉着地思虑前程。他想起这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仅只限于平乱安境罢了,离建曾家军、与长毛决一雌雄的目标还差得很远。如果这个目标不达到,宦海和绿营便会始终看不起,而本身平生的抱负也只是胡想罢了。几个月来,他已逐步复苏地看出,长沙不是做事的处所。宦海老气沉沉,绿营腐朽透顶,他们本身甚么闲事都不干,而别人要做事,则又是妒忌,又是掣肘,最后弄得你一事无成方肯罢休。这里比如一群乌鸦麕集之地,只要当你浑身变得和它们一样黑的时候,才不会听到前后摆布的聒噪声。慢说建不成新军队,就是辛辛苦苦建起来,不久也会被绿营的恶习所感染,终究也必然会和他们一起烂掉。必须分开长沙!这一点,曾国藩是愈来愈看清了。仲春份,在给皇上的一份奏折中,曾国藩提到衡州一带处所混乱,拟到衡州去驻扎一段期间。当时他已发觉到长沙宦海的难处,暗中为本身埋下一条前程。皇上对此没有贰言。至今一向没有走,是因为他有顾虑。担忧到衡州去扩大团练,会招致分开监督、自树一帜的非议。现在顾不得这些群情,非去不成了。团练和绿营结下如此深的怨仇,此后的抵触摩擦会无穷无已。掂掂气力,曾国藩晓得本身目前尚扳不过骆秉章、鲍起豹和绿营。走吧!到衡州去,分开这批成事不敷、败露不足的庸碌之辈,到衡州去大展雄图!
曾氏的癣疾,最早见于道光二十五年六月十九日给父母的信:"男于蒲月中旬出瘟疹,服药即效,已病愈矣,然余热未尽。克日头上生癣,身上生热毒,每日服银花、甘草等药。医云内热未散,宜收回,不宜遏抑,身上之毒至秋便可全好,头上之癣亦不至伸展。又云恐家中祖茔上有不洁处。虽不宜挑动,亦不成不打扫。男以皮肤之患,不甚经意,仍读书应酬仍旧,饮食起居统统仍旧。"曾氏的癣疾,直到第二年玄月,才十成好了九成。到了道光二十七年正月,癣疾又发,只是略为轻点。到了六七月,才"日见日好"。今后屡有复发,战役年代更是愈演愈烈。曾氏所患,能够是一种固执性的牛皮癣。
待痒略止,曾国藩起床,本身磨墨摊纸。他要向皇上奏参骆秉章、鲍起豹。刚写了句"为奏参庸劣官员骆秉章、鲍起豹"的话,便又寂然愣住笔。他想起参劾清德的奏折,皇上至今没有批复下来。是同意,还是分歧意?对湖南宦海,皇上究竟如何对待?直接参劾湖南文武最高官员,会不会引发皇上的恶感?再说,为兵丁打斗一事去参劾对方,皇上对此又会如何对待本身?"天意向来高难问。"他感觉满腹苦水无处倒,气得将笔杆折断,把纸揉烂,扔到篓子中。过一会,他又从篓子里把那张纸寻出来,细细地抹平,看了看,放在烛火上,失神地看着它敏捷变成灰烬。王荆七跟着曾国藩十多年了,向来没有见他如许气愤过。荆七不敢劝,更不敢本身去睡,只得坐在门外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