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半夜上山看得不清楚,这下方才看明白,本来这猛虎山果然是山高林密,情势险要。通向双义堂的仅一条巷子,被几道木栅石滚扼守得万夫莫开。间或在林木之间可见几栋满是木头树皮盖就的屋子。瞿荣光说,那是弟兄们住的处所。远远地瞥见几个女人在屋子边晒衣服,曾国荃奇特地问:"山上有百姓住?" "没有。"李臣章答。
"李老二,你这个龟孙子,早不说清楚,你要把我骗进强盗窝?"曾国荃沉下脸来怒斥道。
"不是这个意义,九帅!"瞿荣光急着辩白。
"九帅,这个瞿大哥,你老就放一百个心。明天他传闻我请你老,满口承诺。他奖饰你老是个豪杰,又说我们要好好凑趣你老,今后万一打起官司来也有个背景。下山时,他已叮咛杀牛宰猪,这会子怕早已筹办好了。"曾国荃内心嘲笑着,不再作声。又走了几里路,李臣章指着半空中几堆篝火,对曾国荃说:"九帅,双义堂里燃起了欢迎的火堆,我们上山吧!"山道上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小喽啰持着火把在那边照明。来到半山腰时,瞿荣光带着十来个小头领,正在那边列队恭候。李臣章老远就喊起来:"瞿大哥,曾九帅来了!"瞿荣光对着前面的肩舆便要施礼,李臣章乐得哈哈大笑:"错了,轿里坐的是大少爷,九帅在这里哩!"边说边扶着曾国荃上马。瞿荣光走上前来,说:"叩见曾九帅大人!"一边就要下跪。曾国荃忙扶起:"瞿大哥不必客气。"曾纪瑞走出轿,见四周都是黑黝黝的高山,风吹着树木收回怪叫,火把下的男人们个个脸孔狰狞,他又惊骇起来,便瑟瑟地紧靠着父切身边站着。世人簇拥着曾国荃父子进了聚义馆。大厅里的柱子上到处插着火把,火把底下有五六张八仙桌,桌上堆满用海碗装的鸡鸭鱼肉,喝酒的杯子有茶碗大,桌边的酒坛子有人的肩膀高。
"康福现已改名叫康伏,就住在玉溪桥,好找!"当曾国荃踏上船面时,李臣章又大声作了弥补。
"早两个月前山上来了一个做买卖折了本的小贩子,他在北京做过半年买卖,亲耳听人说,太后年青,守不住寡,后宫里常可闻声婴儿哭泣,那是太后的私生子。又说小天子人还没变全,就由寺人带着,偷偷溜出宫外逛八大胡衕。九帅,你老看,如许的太后皇上,还不是亡国的意味!""不要胡说。"这些话,曾国荃早就传闻过,但由李臣章的口中说出,他仍感惊奇:如许偏僻山坳里都传说这类消息,可见天下会有多少人晓得!出于多年养成的风俗,他需求在普通人的面前保护朝廷的庄严。
"既然如此,那么请李老二带路,我们下山吧。"曾国荃说着,掀帘进了肩舆。
这一觉直睡到未初,曾国荃才醒过来,瞿荣光、李臣章早已恭候多时了。盥洗结束,便陪着他旁观盗窟。
"布包里有两张皋比,连头到尾没有破坏一点,是这几年打得的两只老虎身上剥下的。原是留着我和瞿大哥用,现送给九帅一张,另一张请转送给老中堂。另有一张灰狐皮送给大少爷,做一件坎肩。"曾国荃翻开布包,只见烛光下两张金毛皋比闪闪发光,内心非常爱好,笑着说:"感谢你们的重礼,我和老中堂收下了!"双义堂大坪中停着两乘肩舆,前前后后簇拥着百多个手执火把的大汉,跟明天夜晚一个样。曾纪瑞见此景象,又胆怯起来,忙钻进前面的肩舆。曾国荃走到轿边,对瞿荣光说:"只留四个弟兄举火把照明,另请李老二伴随,其他的人全数不要下山。""这如何行,太冷僻了。"瞿荣光分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