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子从小锦衣玉食,本不懂经商停业,只是读书不成器,家里怕他学坏,也为着要磨炼他,成心开了这爿药店,让他当个少老板。药店出息不大,但贺家的财产,少说也有三四十万。第三户是利生绸缎铺的老板孙观臣,号灵房。""是侍读学士孙鼎臣的弟弟吗?""恰是。孙鼎臣是其大哥,二哥孙颐臣现在兵部职方司任员外郎。孙观臣仗着两个哥哥的权势,在城中间红牌坊开一家利生绸缎铺,一年也有三四万的支出。这三个富户,每户借出三四万,便能够得十来万,能够对于半个月二十天。待长毛一退,再申报朝廷,还给他们。""这个主张好是好。"张亮基摸着下巴上几根稀少的髯毛,游移地说,"不过,这些个老板商贾,向他们借银子,就比如要他们身上的肉一样,他们肯借吗?""中丞说得不错,是可贵很。"左宗棠边走边思虑。俄然,他愣住脚步,"再请一小我来,事情就好办了。" "谁?"
孙观臣取脱手绢来,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敝号店小财薄,不能跟南坡兄和贺公子比拟,就借三万吧!""好!"十二万两银子已到手,张亮基喜出望外,他站起家说:"多谢诸公慷慨解囊,亮基代表长沙阖城长幼,给诸公作揖。"说罢,张亮基整整衣冠,抱拳,并弯下腰去,慌得全部来客都站起答礼。张亮基高举酒杯,说:"各位贤达,亮基誓与长沙共存亡。耿耿此心,皇天后土共鉴!"
左宗棠为人最是奸佞,不避怀疑,不承诺则已,既已承诺,便把保卫长沙视为当然任务,仿佛半个巡抚似的,有关守城的统统事件,都往本身肩上压。他事事过问,桩桩体贴,凡他包办的事,不管大小,没有一件不是有条不紊、妥妥当帖的,且主张甚多。在他面前,几近没有难事。有如许一个好帮手,张亮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张亮基对江忠源、左宗棠依畀甚重,打算策画,无一不跟他们筹议;守城的军务,明以鲍起豹为首,实际上,已全数拜托给江、左了。今后,长沙城里的混乱阶段便成畴昔,代之而起的是一派调剂有方、忙而稳定的新气象。
"诸公乃三湘贤达,亮基承乏贵乡,本日能借此了解,实平生之幸。"黄冕起家答礼:"张中丞危难之际来到长沙,率我全城军民共抗发逆,令我等恭敬感佩。"张亮基浅笑说:"多谢诸公厚爱。老先生请坐。"待黄冕坐下,张亮基接着说:"亮基奉皇上圣旨巡抚湖南,自应誓死守城。只是战事尚无转机,诸公和阖城百姓吃惊很多,亮基心中有愧。"孙观臣说:"中丞说那里话来,守土抗贼,乃是我们分内之事。中丞已极力了,战事无转机,岂能怪中丞一人。" 黄、贺、欧阳均随声拥戴。
这天夜晚,张亮基愁闷地对左宗棠说:"藩库的银子已用得差未几了,朝廷的饷银又一时不能来。倘若银子接不上手,军心便会涣散。这如何是好?"左宗棠沉吟半晌,说:"中丞所忧愁的,也恰是宗棠这几天所考虑的大事,我思来想去,别无体例,只要向长沙的几家巨富名绅乞贷,以救燃眉之急。""鄙人来贵乡不久,民情不熟,不知哪几户有钱,能拿出多少来?"关于黄冕的为官不廉洁,曾国藩在同治二年十月十三日给九弟国荃的信上说:"南翁申明之坏,在浙江夷务、吉安军务之时,其在江姑苏县则并无所谓狼籍,而克日亦无所谓贪横。人言可畏,动彻天听。"黄冕号南坡,"南翁"系尊称。从曾氏的信中可知黄冕暮年在江浙为官时便官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