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大师劝国藩去歇息。国藩说:"十多年来,我未在母亲跟前尽一天孝,病中,我也没有奉养过一天汤药。这两个月来,都是你们在劳累。我彻夜返来,如何能不守灵就去睡觉呢!你们置我于何地?岂不怕乡亲们嘲笑吗?"大师见他说得有事理,又已到半夜天了,因而留下满弟和其他几个仆人在灵堂,其他的便都各自去睡觉。
重新呈现在灵堂的时候,曾国藩已经换了孝服,裹着白包布,通体素白。他恭恭敬敬地在母亲遗像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洗净双手,给每个香炉插上香,给每根蜡烛剪去烛芯。然后在灵堂四壁前走了一圈,看看这些挽联祭幛是哪些人送的,又细细地看了看各种挽幛的料子如何,用手摸摸搓搓。看过后,把国葆喊过来,要他批示仆人们,把本身沿途带回的署江西巡抚陆元烺、江西学政沈兆霖、湖北巡抚常大淳的挽联高高挂在显眼的处所。
"父亲大人,母亲她白叟家此次得的是甚么病?" "心气痛,又加发黑脑晕。"
曾氏道光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七日给祖父母的信上说:"承叔父代庖寿具,兄弟戴德,何故图报!湘潭带漆,必须多带。此物'难辨真假,不成邀人去同买,反有奸弊……本年漆新寿具之时,祖父母寿具必须知漆,今后每年加漆一次。四具同加,约计每年漆钱多少,写信来京,孙付至省会甚易。此事万不成从俭。子孙所为报恩之处,唯此最为实在,其他皆虚文也。孙意总以厚漆为主,由一层加至数十层,愈厚愈坚,不必多用瓷灰、麻布等物,恐其与漆不相胶粘,耐久而脱壳也。"又,同年八月十二日给父母的信上说:"正月十二所办寿具,不知已漆否,万不成用黄二漆匠。此人男深恶之,他亦不肯经心也。""我是想奉告你的,你娘总不肯,怕影响你为皇上办事……"麟书仿佛有满肚子苦水要向儿子倾诉,但他生性言语痴钝,且心中又甚是凄怆,一时气闷语塞,话接不上来了。国兰忙给父亲拿来水烟壶,麟书吸了两口,用手擦着壶嘴,把它递给儿子。曾国藩摆摆手:"我已经戒了八年了。"听了父亲这句话,晓得母亲在沉痾当中还如许体贴他,心中更加难受。他望着从幔帐里伸出头面的黑漆棺材,泪水又流了出来。家里白叟的几副寿器,是他专门从京里付回银子,托叔父购置的,当时一共办了四具,还号召每年为四具寿器加漆一次,并定时寄回漆银。他还特地奉告弟弟,湘潭漆好,但要向熟行多探听,因为国漆真假难辨,不要和别人一起去买,以防奸弊;加漆时,不要多用瓷灰、麻布,恐与漆不相胶粘,耐久而脱殻。又关照弟弟不要叫黄二漆匠来漆,此人奸滑,办事不成靠。他晓得家里几位白叟迟早要用,因此格外用心。但现在看着躺在内里永诀的母亲,不由又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