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正殿。当年的太子奕詝、现在的年青皇上,端坐在宝座上。他即位已一年多了,改号咸丰。
十多年的宦海生涯,使曾国藩深深晓得,当今为官,没有皇上的信赖、满蒙亲贵的支撑,要办大事是不成能的。现在是办团练,性子更加分歧。团练若不能兵戈,则不成事;不成事,则皇上看不起。若能兵戈,必定会成为一支实际上的军队。满人对握有军权的汉人,一贯猜忌甚深。这支军队将会招致多少嫌猜!弄不好,非徒无功,另有不测之祸。再说,湖南的吏治也太败北了,在十八省中可谓首屈一指。从客岁到本年上半年,皇上多次痛责湖南的吏治。原巡抚陆费泉、布政使万贡珍、辰永沅靖道吕恩湛,都因贪污营私舞弊、办事胡涂等启事交部严议,或罢免查办。现在巡抚、两司虽说都换了新人,但多年来的败北风俗,岂是换掉几小我就会窜改的?另有一个启事隐埋在他的心底最深处,不能有涓滴透露。
郭嵩焘从袖口里取出周寿昌给左宗棠的那封信来。曾国藩忙一手接过,细细地看着。
"我那次说他,重是重了点,但美满是为他好。""荇农还是领了你的情的,从那今后收敛多了。他把这个动静奉告季高,实在也就是奉告你。他不直接给你来信,是怕你还在记恨他哩!""我要写封信去感激他。我此人,偶然对人神采欠都雅,是有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模样。""涤生,你看看,如果你坚不受命,恭王和肃学士会如何想呢?"曾国藩低头不语,很久,悄悄地说:"筠仙,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从未跟张中丞、潘藩台他们打过交道,不晓得相互好不好相处。你也晓得,湖南的景象是积重难返。我此人道子急,此后与湖南宦海亦难相得。""要说张中丞,此人最为爱才,为人又极坦诚。他不受苞苴之事,你应当晓得。""张中丞之廉洁,的确古今少有。""'当文官的不爱财,再平淡亦是良吏;当武官的不怕死,再卤莽亦是好将。'这话是你说的。凭此一端,即知张中丞的品性。涤生,你大抵不知季高是如何到的长沙吧?" 曾国藩摇点头。
曾氏攻讦咸丰天子一事,见之于其咸丰元年四月二十六日所上的《敬呈圣德三端防备流弊疏》。该奏疏攻讦咸丰天子办事件于噜苏而疏于弘远、徒尚文饰而不讲实效,厌薄恒俗而滋长骄贵等三大缺点。咸丰天子于此疏大为不快,几近通盘予以回绝。咸丰帝的态度,见之于他亲笔所写的朱批:"曾国藩条陈一折,朕详加批览,意在陈善非难,防备流弊,虽陈腐欠通,意尚可取。朕自即位以来,凡大小臣工章奏,于国计民生用人行政诸大端有所补裨者,无不立见实施,即敷陈理道无益身心者,均着置摆布,用备省览。其或窒碍难行,亦有驳斥者,亦有明白宣谕者,欲求献纳之实,非徒沽纳谏之名,岂遂以'无庸议'三字置之非论也?伊所奏,除广西天时兵机已查办外,余或语涉过激,未能持平,或仅见偏端,拘执太过,念其意在进言,朕亦不加斥责。至所论人君一念自矜,必至喜谀恶直等语,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