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的衣冠冢并不远,就在登楼后侧,建州护城河边的树林当中。
“如此说来他是将若儿留在身边了。”封禅微微叹道,“他杀死阿云却又将若儿留在身边,想来是一早就料定那样的成果吧,你又何必替他不值。”
他问得如此直接,封禅怔了一怔过后,仿佛很赏识他这直接,便也不再粉饰,非常安然摇了点头,点头过后却又笑道:“但是武学如有定论,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以少胜多,以弱敌强?成与不成,毕竟打过才知。”
“明知不成为而为之……”封禅低声反复一遍,再一次看一眼他手中的头颅与本技艺上宝刀,“当年我们四人歃血为盟,赌咒‘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也并非想着当真要一起去死。只是誓词既出,我赴这一约晚了二十年,却毕竟在我有生之年,还是能够践君之诺,哪怕‘明知不成为而为之’,我亦此生无憾。”
但那小我与他相伴了十几年的光阴,在他生命的前十几年他只要他,休说他变作骷髅,就算他化作了飞灰,他亦能够一眼认得出。
何止聪明呢?他想道,他本日所讲关于过往,关于段须眉与谢郁的出身无不惨痛,那孩子却一语中的段须眉从中乃是“获得”,这一份穿透统统的睿智与远见又岂是聪明二字就能描述?
段须眉尚未说话,中间一人忽道:“当年杀死池冥之人是我。”
段须眉有些游移道:“……杀谢殷?”
但他虽说并不体贴外物,却不代表他没瞥见卫飞卿对段须眉的体贴回护,想到他身边有如许一个可靠的朋友,内心亦觉非常欣喜。
为了本身……谢郁念着,不由自主看一眼段须眉。若说为了本身,只怕谁也不会比这小我做得更好吧?他经历的事明显比本身更要惨烈百倍,可他毕竟好是好端端活出了他本身。
这小我生前多么风景。
封禅侧头看他一眼。
“明知不成为而为之,三伯……豪气干云。”段须眉喃喃。他从未赏识过别人所谓的豪气,但他现在面对平安悄悄说着“打过才知”的封禅,却俄然发明本身竟也赏识得来了。
段须眉哭得几要背过气去。
“……他在乎民气啊。他那人实则没甚么脑筋,也不喜好想事情。谁待他好,他就待谁好。他向来就是这么简朴。”封禅似微浅笑了笑,但那笑意一瞬过后却又化作沉寂,“只是……曾待他好又获得他的好的人,卫君歆叛变了他,阿云叛变了他,芳踪与我都‘死’了,八音数十年都隐居在枉死城不问世事。最后那些年初,你能陪在他身边,实则他必然很欢畅。若儿呢?你可知杜若的动静?”
段须眉心下一动:“用来作何?”
这树林并不大,冷冷僻清的唯有一座坟茔,可见绝非谢家祖坟地点。
段须眉路途中还在想着刚才卫飞卿说的那句话,耳听封禅道:“你那位小友,当之是个妙人。”
他死之日全天下的暴徒都为之哭嚎叩首。
说话之人自是谢郁,这话已是他本日第二次说出口。
“当年我们四人关外结拜,这颗头最大,八音行二,我排行老三,芳踪最小,被我们三人视作幼弟。可虽说我们四人间有了兄弟的名分,却从未正端庄经唤过一声大哥二哥,三弟四弟,只因在我们心中,兄弟也好,好友也罢,那些都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我们只要在内心将对方摆正了位置,天然也就不在乎那些细处了。只是――”封禅转向段须眉,“当你还在你娘亲肚子里的时候,我们三人便获得你爹的传讯,想必不止我,那两人也都在内心胡想过被你唤一声大伯与二伯。只是厥后一个成了你寄父,一个成了你师父,那本来属于我们几人的名分,反倒是大师都假装给健忘了。眉儿,我未扶养过你,也未传授你武功,更未见到你在明天之前的任何一种模样。但即便如此我仍要厚着颜面问你,你可愿唤我一声‘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