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学曾并不直接答复,而是反问王希烈:“你那边呢?吕调阳如何样?”
喝茶时,两人先说了几句不着边沿的闲话,待到酒菜摆了上来,看着满桌的好菜,又看了看这间空荡荡的风雅间,魏学曾问:“川定,如此丰厚一桌酒菜,就我们两人吃?”
“回两位老爷,”年纪大的一个抱拳一揖,说道,“俺叫胡狲,这是俺儿子,叫胡狲子,俺爷儿俩见两位老爷闷酒喝得慌,今特来演出几套杂耍,给老爷长情感。”
魏学曾点点头,答道:“伍可弄了个条陈,扯谈甚么男变女是阴盛阳衰之兆,获咎了李太后,被圣谕削籍,这已经成了都城里的一大消息,另有谁能不晓得。”
这个吕调阳,字和卿,别号豫所。也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殿试为第一甲进士落第第二名。留在翰林院中,三年后,吕调阳又升迁为春坊谕德。按唐宋两代的端方,春坊这个官署,专管天子的诏令。谕德这一官职,专门卖力传达皇上的唆使。但这一官署有其名而无实在,仅仅成了翰林院修撰、编修升迁的中转站。是以,修撰、编修们例升春坊谕德开坊。
“川定兄,”魏学曾拦住王希烈的话头说,“待看过这杂耍,我们再说话不迟,你说呢?”
“既如此,本老爷就看你如何种出瓜来。”
“这又不是好事,你躲甚么?”
王希烈内心头还在想着张居正的第三步棋究竟是甚么,是以心无二用,不想有甚么事掺出去误了说话,正想开口把这父子闲汉轰出去了事,却没推测魏学曾已抢先说话:
胡狲一缩脖子,答道:“哟,对不住,菠萝没到时令,眼下合法律的是西瓜和香瓜。西瓜太大,长得慢,要不咱给两位老爷种个香瓜?”
“他第三步棋是甚么?”
“你不是魏大炮吗?”
“好吧。”王希烈不甘心肠承诺。
胡狲拿眼把屋子梭巡了一遍,指着屋角隙地说:“老爷如有兴趣旁观,小的就在这里种上一棵瓜。”
“这话也对。”王希烈说着便以仆人的身份与魏学曾碰了一杯,他本想就胡椒苏木折俸一事,探探魏学曾的设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归去,却改了一个话题问道,“启观兄,杨博老接任吏部尚书,有何改弦更张之处?”
王希烈酸溜溜说着,夹起一块熏猪头肉送进嘴中。奇特,常日里提起来就馋得流口水的都城名吃,这会儿却味同嚼蜡。王希烈屏住呼吸勉强吞咽下去,一门心机却还想着吕调阳。
“是的,咱也看过这个折子。”
“这小子是嘉靖四十二年的进士吧?”
“川定兄,我方才说六部尚书的人选无可抉剔,并不是说张居正无可抉剔。他出任首辅的第一件事就是拍李太后的马屁,上两宫皇太后的尊号,这件事你是参与者,比我清楚,其中奇妙我就不噜苏了。第二件事就是改换部院大臣,这两件事都做得很得体。这恰是张居正的阴鸷过人之处。但是接着这两步棋的第三步棋,才真正显出了张居正的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