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男女老幼一片哀声,张居正已不能计算小我安危了,只得长叹一声,与王篆一道走到了胡同口。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也安然无事。下午刚过申时,坐在杂货店里的方老夫,俄然看到一乘四人官轿从胡同口里抬了出去,仪仗里头,除了一对金扇,另有了六把大黄伞,这显赫范围,连部院大臣也未曾有得。方老夫在天子脚下住了一辈子,不消探听,就是捡耳朵也听熟了,朝廷各色官员出行的轿马舆盖都有严格规定,任谁也不敢僭越。瞧面前这拨子轿马,除了官轿稍小,用的扇伞却如同王公勋爵,更有特别之处,那一对金扇前头引领开路的是一对两尺多长的素白绢面大西瓜灯笼,正面缀贴有四个红绒隶书大字:“钦命炼丹。”“这是哪一起贵爵,如何就没有见过?”方老夫正在迷惑,却见那乘官轿停到了自家门口,走上前哈着腰殷切翻开轿门帘儿的不是别人,恰是阿谁两次来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皂隶。
王九思指着侍从手上的灯笼,骄横说道:“我奉钦命炼丹,要征召童男童女,这方大林违背君命,把女儿藏了起来,本真人本日亲身登门讨人,他不但不知错悔过,反而热诚本官,以是被乱棍打死,死不足辜。”
“我看不长了,”冯保意味深长,接着拖腔拖调低声说道,“张先生,我们熬吧。”
“当今皇上爱民如子,每年浴佛节以及观音菩萨诞辰,他都要亲到皇庙拈香,为百姓万民祈福。你这妖道,竟敢假借炼丹钦命,当街行凶打死性命,皇上如果晓得,也定不饶你!”
王篆朗声承诺,从张居正身后站了出来。张居正指着王九思,对他命令:“把这妖道给我拿下!”
“你有一个孙女叫云枝?”
皂隶不言声,把方老夫双手端上的盖碗茶抿了一口,又问:“晓得我们为何而来吗?”
“在!”
眼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死,围观的人群可不依了。他们把欲登轿拜别的王九思团团围住,正在两边对峙不下的当儿,张居正的大轿抬了过来。
方老夫忍气吞声答道:“俺小本买卖,一个铜板卖只篦子,两个铜板卖只海碗,平常收不来银钱。”
“先生,这是为何?”冯保不解地问。
李可说罢,还来不及挪步,就见人群像潮流般向大轿这边涌来。唬得李可一声令下,几十名锦衣侍卫一起拔刀把大轿团团围住。张居正定睛一看,围上来的都是短衣布褐的布衣百姓,男女老幼各色人等一个个面含悲戚。头前一名白叟在两个青年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直欲穿过仪仗扈从奔大轿而来,李可恐生不测,提刀就要上前禁止。
谁晓得第二天上午,那三个皂隶又转了返来。
张居正如果不是对冯保绝对信赖,决然不敢说出这番“骂在高拱,讥在皇上”的话,冯保听了结默不出声。这里头另有一层张居正并不晓得的隐情。客岁张天师到京时,曾托人找到冯保奉上一万两银子,但愿他在规复爵号一事上也帮着在皇上面前说说话。冯保满口承诺,恰是因为高拱作梗,这事儿才没有办成。现在张居正旧事重提,冯保内心很有一些尴尬,沉默少量,他便引开话题:
张居正点头承诺,回身就要登轿而去。方老夫目睹此情赶紧膝行一步,抱住张居正的双腿,哀哀哭道:“张垂白叟,你不能走啊,这王大真人丁口声声说是奉了钦命而来,巡城御史恐怕管不了他啊!”
皂隶轻悠悠说来,方老夫晓得这又是敲竹杠,心想蚀钱免灾送走瘟神也是功德,便心一横,去杂货店里用木托盒托出几吊钱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