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给高拱的茶盅里续下水，打横坐在杌子上。高拱悄悄地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问：
“我？”高福一愣，老爷从反面他会商公事，这会儿却和他唠嗑这天大的事情，想了想，大胆说道，“皇上死得太俄然了，今儿个上午，皇上还在文华殿访问了老爷。”
“高阁老唆使到刑部，人如果让你捉了去，我如何交代？”
朱翊钧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李贵妃从旁悄悄推了他一把，他这才觉悟，从御榻背面走出来，面对隆庆天子跪下。
顿时，只听得踹门踢杌儿砸缸摔盆子的一片乱响。这王真人府原是隆庆天子钦赐的，分前后两院。前院搜了个底朝天，人影儿也未曾见到一个。一伙人又拥进后院，仍然是扇扇房门上了大锁。顺次砸开来都是空荡荡的，最后砸开了一间库房，只见里头关了十几个童男童女。这些孩子被王九思拘禁在这里，本来就吓惊了魂，这会儿又见一下子拥出去这么多舞枪弄棒的兵士，都吓得大哭起来。王篆与秦雍西闻声走出去，号令兵士铺兵们分开屋里，然后想方设法哄得孩子们不哭，向他们扣问王真人的去处。怎奈这些孩子们打从关进这间屋子就再也没出去过，以是也是一问三不知。王篆与秦雍西正急得没眉目，刚走出库房，只见两个铺兵又不知从那边拎出一个干巴老头儿来。
“这……小的就不晓得了。”
“小人不晓得，”寺人气喘吁吁地答道，“张公公差我速来传旨，我就跑来了。”
高拱一回身，方才还挂了一脸的笑容俄然不见了，并且规复了固有的傲慢与自傲。他猛地一掀髯毛，走到高福跟前，谑声骂道：“高福，你也忒稀松，老夫我这边叹口气，你那边利市脚冰冷了。你放心，天塌不下来。你现在归去，让咱府上人都穿上孝服，记念皇上，咱家也做个好模样给人看看。”
“皇上已不能说话了。”寺人答复，他见高拱有持续诘问的意义，恐怕讲错，从速说道，“两位阁老宽坐些儿，我到院子里头候着张先生。”说罢退了出去。
“是，下官明白。”
高拱说着抬脚就要出门，寺人却不挪步，小声说道：“高老先生，旨意说得明白，要等张先生一起进宫。”
“如何回事？”
“啊？”高拱又是大吃一惊，诘问道，“皇上为何不发旨意？”
“庇护？”王篆一声嘲笑，说道，“秦大人不要健忘，这王九思恰是下官奉张阁老之命缉捕归案的，要不是从你们刑部大牢放出，也免得我又来一遭。”
两人就这么争论不下，原都是争功心切。正在这时，忽见得王真人府内有浓烟窜了出来，王篆再也顾不得与秦雍西争辩，号令部下喊开紧闭的朱漆大门。
“走了，去了那里？”
“人如果让你捉去，张阁老处我又如何交代呢？”
“这件事情就这么做了，如果皇上见怪下来，由我一人担待。”
秦雍西说罢，便领了铺兵回刑部交差。王篆当即命令严守各处城门，千万不成让王九思溜走。
“你敏捷前去刑部，向刘尚书传我的唆使，敏捷缉捕王九思，重新收监。”
面含忧戚的李贵妃一向沉默不语，这时开口说道：
“你那权力，仅限于保护都城治安。”
这当儿，冯保与张居正互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固然也都面罩哀戚，但泪花背面都藏了一丝旁人看不透的如释重负的眼神。张居正抬起手背揩揩泪眼，跪身说道：
听了这句话，东偏室里的哭声戛但是止，李贵妃抽泣着，朝张居正投来感激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