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来干吗？”
“张先生，老夫今番见你，原是奉了太后和皇上之命。”
“朱大人千万别说气话，不谷方才所言，绝没有包庇珰宦的意义。我辈都是士林中人，惺惺相惜，如何能够与胸无点墨的阉竖们沆瀣一气？不谷之以是说了两个例子，意欲申明寺人得宠，实乃是朝士之大不幸。我万历天子初嗣大统，正欲革故更始重振朝纲，如何能答应这等事情产生？朱大人受此欺侮，不谷虽未在场，但感同身受。不过，内官犯法，当局不能直接措置，而是由内官监直接秉断，不谷顿时派员同内官监谈判。”
“还是为杭州织造局申请八十万两用银之事，老夫拒不移文，是以种下祸端。”
“唉！”
张居正晓得这三件事太后都是要听覆信的，略一思考，便笃定答道：“今春的经筵，昨日就找来三名讲官议过，开筵日期定在仲春花朝后一日，讲官们都在按这个日期做筹办。你说的第二件事是甚么，武清伯修坟？”
“朱大人，您如何俄然冒出这句话来？”
“这一个小小的左掖门守门官，为何要下此毒招整你，此中必有蹊跷。”
张居正刚出门，便见次辅吕调阳也闻讯出了值房，两人穿过走廊来到门厅，只见朱衡被人架着，正艰巨地朝前挪步。
玉娘一听这体恤话儿，顿时心头一热，丢了手中的白绫，一下子扑到张居正的怀中，双手捣着张居正的胸口，用她那好听的吴侬软语哭道：
张居正嘴上这么应着，内心头倒是起了波澜。
张居正一声惊问，快步走畴昔，只见玉娘泪流满面，手上还拿着一条白绫。
“我辈青青子衿，一辈子饱读圣贤之书。三十余岁列籍朝班，戴罪宦海。治淮河，在田家硖截流差一点被大水淹死。修济宁卫船埠，遇着饥民造反，又差一点被乱棍打死。现在三十多年畴昔，老夫身历三朝，实心为朝廷办事，从不敢有半点忽视。谁知现在到了古稀之年，反而遭此奇耻大辱，真乃是可忍孰不成忍也！升斗小民，穿窬之徒，尚且有庄严不成冲犯，何况我辈？前人言，鼎烹斧锉可也，但万不成受欺侮。皇城以内，午门之下，小小阉竖竟然如此猖獗，老夫还要这身官袍干甚么？”
“皇亲国戚一应勋爵的婚嫁丧葬大事，宗人府皆有定规，按端方办就是了。”
小燕儿探头一看房内一片乌黑，便从速把灯掌上。借着摇摆的灯光，张居正这才看清，玉娘一动不动坐在打扮台前。
冯保已是起家要出门，临走留下一句话：“张先生，别看太后闲，唯其闲着，她才有工夫揣摩事儿。她想办的事，任谁也不敢违拗。”
这名寺人干巴巴地说完这几句话，便回身出门走了。被张居正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情感才稍稍稳定的朱衡，顿时一下子傻了。张居正想着要安抚几句还来不及张口，只见朱衡两手俄然松了拐杖，眼白一翻，身子朝后一仰，已是直挺挺滑到了地上。
张居正说得斩钉截铁，冯保听了不对胃口却也不好辩论，借喝茶定了定神，然后说道：
见冯保闪动其词一味推委，张居正内心头很不受用，又不好发作，只得旁敲侧击言道：
张居正因已晓得了“左掖门事件”，对朱衡的这个态度并不吃惊，但仍肃容问道：
“玉娘，你去了吕公祠？”
“啊，竟是为这件事？”张居正咬着腮帮骨略一深思，说道，“明天凌晨，皇上已把你的奏章发来内阁拟票，朱大人，你这道奏章写得非常之好，不谷附和你的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