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饶是这般繁华的王都也在几年前曾颠末烽火,阿妩不由得忆及阿父与长兄,内心微涩,终归与以往是不一样了。
雕梁画栋,恢弘大气的双层重楼飞檐翘立,缀着古朴的铜铃,楼层正中的位置上,一副巨匾上鲜明书着铁画银钩,龙飞凤舞的‘望月楼’三字。
魏帝本身尚且难保,如何顾得了他们汝北国?
母女相拥之际,桂妪双手对插仓促步入,向来重视仪态的她连礼都顾不上守,气喘吁吁,“夫人,翁主,大事……大事不好!”
阿妩幼年无忧养成的娇纵性子便是在这几年垂垂磨平的。
阿妩收紧压在双膝的手,强忍晦涩,“阿娘莫非忘了,现在王都重权都握于那个之手?”
许牧觊觎华容翁主刘妩已久, 近年他气力大增,将豫州谯郡、汝阴并入麾下, 风头正盛。现在别说是翁主,就是他要尚公主, 魏帝与卢太后也绝无二话。此次他掳了他现任汝南王刘巽为质,并以平舆百姓安危相胁,逼迫阿妩嫁他。
就算他王邈非要与她退婚,转而同临淮王缔结姻亲,大可等风头过了再另定时候迎娶东乡翁主。可现在……二人订婚的动静已然传遍大魏,婚期就定鄙人下月初九。
王氏欲抬手拍抚她的背,阿妩觉得她要动,瓮声瓮气道:“阿娘,再让我抱抱。”
她本就生得极佳, 再配上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目, 愈发惹人视野。
阿妩心不住下沉,脑中闪现出一个她此生难忘,凶恶似狼,沉得摄人的眼神。
“仆非夫君,望卿保重。”
因需守孝三年,阿妩的婚事便顺势延后。
阿妩非常惭愧。
明日便是商定之期,洛阳既无信来,申明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谁知元和二年秋,也就是她十五岁那年,父王与长兄刘昀在对抗胡人的战役中双双战死,不幸死亡。
到了建业,阿妩终究晓得本来王邈此番与她退婚不为别的,竟是为了给临淮王之女东乡翁主,她的堂妹腾位置。
如此绝情绝义,实在令人寒心。
阿妩也知王氏处境难堪,她不肯让母亲难堪,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煎熬好久,她最后瞒了王氏,留下一封信便带着丫环暗中往南而去。
实在欺人太过。
事发俄然,王氏让阿妩稍安勿躁,想先探听清楚王家退婚的启事再做计议。
王氏一族在内哄期间南迁,现在效命于南边的临淮王,近年王家皋牢南边氏族,不竭坐大,隐有与北方对抗之势。
国色如此, 也难怪引来各方觊觎。
王氏睁大眼,心头突突一跳,“甚么?许贼已至?!”可间隔商定的时候另有一日啊。
她自小便高傲倔强,自负心极强。
“你放心,暂嫁只是缓兵之计,待你二兄返来,阿娘必然与他想体例,尽早……尽早接你返来。”王氏也知,一旦女儿落入许牧之手,要再寻回,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阿妩家世家世,面貌才情,皆属顶尖,乃名副实在的天之骄女。
阿妩恍然感觉熟谙,抬眼看清火线地点,深色不由微僵。
王氏揽过阿妩,拥她入怀。
只要活着,总能有翻身的机遇。可儿若死了,那便是化为一抔虚无,说甚么都无用了。
若她父王长兄还在,那里轮获得此人来欺她?
他……他如何来了?
谁知甫一归家,竟收到二兄刘巽被许牧所擒的动静。
阿妩将头埋在王氏肩上,闻着母亲的味道,脑中掠过父王和长兄的剪影,掠过此番南下王邈对她冷酷冷然的模样……再也忍不住,颤抖肩膀,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