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荀此人, 她虽打仗不深, 但从她这几日对他的体味来看, 他并非一个好劝之人。最关头的是……昨夜他那般生龙活虎的, 她可没瞧出他身上有甚么弊端。
他用心用了右手,跟着他抬头喝药的行动,广大的袖袍层层堆积于手肘,暴露一大截胳膊。
桂妪道:“翁主,燕侯迟迟不归,时候已近,你……”
……
楚翁点头,却也没因蔺荀的突然打断,健忘他忧心之关头,他用心借机提示阿妩,将真相奉告,“还请女君务必记得叮咛君侯服药,女君有所不知,你那日从城墙跌下,君侯不顾本身安危也要以身相护,足见女君在君侯心中之重。君侯如此恭敬女君,也望女君好生奉养君侯。”
本日她若去得迟了,拂了她的面子,今后她们在此处的日子,必定寸步难行。
桂妪办事寒暄夙来极佳,昨夜便提早将这燕侯宅邸的景象体味了一番,细细告于阿妩。
蔺荀见阿妩眸光垂垂由惭愧窜改成游移,顿了一瞬,掀唇轻笑:“你不必思疑我别有所图,就算我对你确有图谋,也犯不着以此为幌子来诓你骗你。”他忽而抬手,一把将桌案的药碗拿起,抬头灌下。
然,话才出口便被蔺荀打断,“楚翁, 不过些许小伤, 何需小题大做?”蔺荀也知楚翁常日叨唠的难缠劲, 沉吟几瞬又道:“此药你便先搁着,我自会服下,你去忙旁事罢。”
蔺容一向在暗中打量阿妩,见从始至终面前的女郎都是一副淡然安闲,不骄不躁之姿,与传闻阿谁娇纵率性,没法无天的华容翁主实在相差甚远。她回想汝北国近几年的情势与阿妩迩来遭受,不由唏嘘,天之骄女,连番蒙受变故,娇纵的性子遭实际的磨难磨平或也普通。
轩敞敞亮的室内铺陈着苇草体例的地席,屋内空间极大,首坐设两个云雷纹紫檀坐榻,屋后嵌着一幅万里江山图,苍茫浩渺,气势澎湃。此时,主位前的漆木云纹矮几上已呈上了精美的糕点和一套蓝底银花的茶盏。
阿妩早有筹办,蔺容的态度在她料想当中。
阿妩听到他断了手,神采不由变得更加难堪,这世上千债万债,最难还的便是情面债,她最怕便是亏欠旁人。
楚翁见蔺荀语气有变,不由暗松了口气。
且听我蔺荀对这位长姊甚是恭敬。
默了半晌,阿妩问他,“夫主身子有伤?”
蔺容言罢,目光扫视一周,又道:“为何只要你一人?”
阿妩晓得蔺容这是故意要给她上马威。
她内心毫无颠簸,仿佛没听明白她话中深意,只安静地等待下文。
五年前,她二兄所为的确过分特别,蔺荀几乎丧命,蔺容要怪她也是无可厚非。但现在蔺荀趁人之危,强娶于她……亦算不得君子之行。
蔺荀不觉得然一笑,触及她清澈目光,想起方才楚翁临走时的眼神,点头,而后懒惰道:“不过是断了只手,算不得甚么大事。”话是如此,暗自里却不动声色用余光打量阿妩。
蔺夫人再如何说也是长辈,长辈未到,即便她贵为翁主,身为一个小辈却也没抢先落座的礼。
楚翁心中焦心,少不得要做些推波助澜之事,脸上用心浮出震色, “女君竟不知此事, 这实在――”
阿妩想起那日坠下的场景,不由握紧了拳。
蔺荀右手胳膊的肌肤比之其他部位确要略深一些,特别是手肘尖,另有些骇人的淤青红肿尚未完整减退……
她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夫人,这蔺荀吃不吃药, 岂是她能管得动的事?
只是……蔺荀昨日抱她入府,用手桎梏她时,那双手清楚矫捷得很,哪像个断手之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