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睿心中悲戚,忽而收回狂笑,一手将头上梁冠朝蔺荀扔下,“吾宁死,不受辱!”
未料,他竟为了保护刘妩,将此事讳饰了下去。
阿妩却未畏缩,直直与他对视,神采定定道:“我与那王三郎早已形同陌路。既是陌路,他所送之礼,怎可随便收下?不过,此乃吾一妇人之见,详细如何,还请夫主决定?”
她呼吸微紧,下认识便往卢太后看去。
回程时,蔺荀比来时还要沉默寡言,他一入牛车便合上了眼,身上酒气微醺,仿佛一副酒醉模样。
“不过,若原封不动的还归去,怕是有些失礼。听闻他下月也要大婚,再加些厚礼一并送回,算是我向他道贺。”
阿妩俄然有些不敢去瞧蔺荀此时神情……
蔺荀与庾清在王都皆有私宅,出了宫门二人便分了路。
卢太后先是以巾帕作筏,再以王三郎所送之礼攻心,为的便是要让阿妩抬不开端来,好叫蔺荀对她生恶。
高台之上,卢太后端倪含笑,仪态雍容,她忽伸手抚了抚髻上欲坠不坠的金步摇,眼风轻飘飘自阿妩身上掠过,带了几分模糊的讽刺。
……
杨睿听明庾清话中深意,浑身生寒。
堂堂一朝太后,亏她还出世王谢,为了构陷于她,竟接二连三的使出这些肮脏手腕来。
“乱臣贼子,乱我大魏朝纲,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言末,他以头抢柱,狠狠一撞,顿时头破血流。
若非如此, 他彻夜便不会列席。
大鸿胪丞点头,眼风不由自朝上首卢太后而去,静等示下。
“没有只是,燕侯在瞧这边,你警省着些。”
方才在宫中一向没有机遇,阿妩以为,还是需将下午那绢帕上的东西弄清楚。
外人如何评断,蔺荀并不在乎。
“夫主……”
“燕侯,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要南下也需七日,遑论带着仓促厚礼?这三日之期,本是无能够之事。”
阿妩试图唤他,他却始终不该,几次几次后,她只好沉默不言,嘴唇紧抿。
他眼沉如冰,眼眸深处,堆积着浓烈得化不开的墨色,许是酒意正酣,他的瞳眸有些亮的逼人。
酒过三巡,大鸿胪丞忽道:“启禀燕侯, 南朝有些官员闻燕侯大喜, 呈了礼来,不知燕侯欲如何措置?”
蔺荀在洛阳的居舍离皇城极近,未过量久,牛车便停在了府门。
不过……
席间官员听闻此话,神采惶惑,不由得朝大鸿胪丞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
儿郎们皆在心头暗叹,燕侯好本领,竟将当年扬言毫不嫁她的华容翁主给训成了一朵善解人意的小娇花。
南北两方虽对峙已久,但起码明面上还未完整撕破脸皮,蔺荀大婚,南边官员会送贺礼,也属普通。
“矩儿,你这是在质疑母后?”
安东将军,不是旁人,此职恰是由王邈在南边担负。
卢太后目含威胁,死死盯住杨睿。
卢太后抿唇,不动声色暗自点头。
在场之人皆是不由遍体生寒,他们如何不知,燕侯亦在借此敲打他们?
不管如何,蔺荀都不会放过他。
大鸿胪不由满头大汗,只能转向住蔺荀身边不远的庾清乞助,“大司农,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哦?”
卢太前面上带笑,仿佛是与他话平常,只是眼底却含了几分厉色。
言末,他眼风自四方无声而过,最后眯眼落在卢太后身上。
庾清忽道:“燕侯一贯为人宽宏,但唯对不识大局的蠢才,从不容情。”
蔺荀眸底一片乌黑,以指节悄悄叩打桌案,收回一声又一声脆响。
本日他那样疾言厉色,气急废弛的模样,申明她这步棋并未行错,只是火候还不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