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轻浅而寡淡的笑意,却像斑斓花丛间的一抹翠色,夺目非常。
一件大摆宽袖的淡青色上衣,一条千缀百褶的金花红裙,堆出了一个活色生香的贵妇人。
她抬起手来,指尖蔻丹,灼灼似火。
恍惚的话音,陌生又熟谙的动静,令人难以辩白的人物……
她的眉眼间,亦仿佛多了几丝寒气。
连二爷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跳了起来:“阿姐人在哪了?”
云甄夫人有置了专门搁衣裳的库房,有只放鞋履的屋子,也有里头满布胭脂水粉,香气扑鼻的屋子……
那一抹红,几近要在若生眼眶里熊熊燃烧起来。
斯须,金嬷嬷领着人从外头出去,见他们已穿戴安妥,连暖炉都抱在了手里不由得发笑:“二爷别急,就是晚了,夫人也不会怪您的。”
太病院的老太医说过,她爹的心智年事太小,还只方才明白世上有是非吵嘴,却并不知究竟该如何衡量辩白。
朱氏发觉,不动声色地掉队两步,等若生跟上,便悄悄扶了她一把。
若生悄悄垂在身侧的手,冷得像块冰。
以她的年事,若结婚生子合宜的,这会早已做了祖母。
千重园里专门侍弄这些的,却并非平常丫环婆子。
一时候,千头万绪都朝着她心头涌了上来,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尖上,令她几欲堵塞,面色蓦地丢脸了起来。
上了白玉石堆砌的台矶,便有丫环打起了帘子。
但是她闭不上眼,起码这一刻,她闭不上。
但她的脸孔,仍带着少女般的玉色,带着种冷冷的傲岸的气味。
窦妈妈屏息听着她说话,听完便笑道:“奴婢听着中气也足,想必是无碍了。”
连二爷却等不及了,皱着眉头嫌若活泼作渐渐腾腾,像只池子里养的王八……
他端倪生得磊落,这般端着架式一开口,倒还真被他摆出两分庄严来。
连二爷撇撇嘴:“阿姐说应了人就不能等闲忏悔,我是好孩子,怎能说话不作数?”言罢,他看一眼若生,拔脚就要往外去。若生却考虑着,是否该叫上继母朱氏一并前去。虽说姑姑只是父亲的平辈姐姐,但祖父母去的早,姑姑便是长姐如母,又兼身份尊崇,她远行返来,在家的几位叔伯婶娘这会只怕都已迎畴昔候着了。
一二三……四……
簇拥在美人榻四周的,是一群年约十七八的少年郎,里头年事最大的,恐怕也未有超越二十三的。
于若生看来,他们都生得一模一样。
如是想着,若生便轻声叮咛起了金嬷嬷:“使小我去请太太来,我们一道去。”
略酬酢了两句,窦妈妈对朱氏也是客客气气的。
一世人鱼贯前行,很快走至了庑廊下,路过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华屋。
若生蓦地抬头看去,但见黄花梨木的美人榻上端坐了一名薄妆高髻的妇人。
随即,便有低低的妇人声音笑着响起。
长廊绝顶,早有穿着整齐的婆子领着人仓促迎了上来。
若生笑得止不住,好轻易收住了,便慎重点头道好。
三两下套上,他又哈腰捡了若生的鞋来,问也不问就要给她穿上。
金嬷嬷这几日见惯了她护着朱氏,闻言也不觉奇特,只笑着应下,转头就打发了人去请。
她死死咬住唇瓣,才将这口气艰巨地喘匀了。
眼睛低垂着,神采懒懒的,左边眼角下,生着一粒小痣。
若生虽是二房的独女,但她大伯父膝下也有两位令媛,是以她行三,府里皆称一声三女人。
“细心摔交!”
“……”连二爷闻听是骂人的话,当即伸手捂住了本身的嘴,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再见若生,他就攥了她的袖子轻摇两下,“我错了,今后再不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