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甄夫人手指摩挲着碗壁,上好的材质,触手微凉,模糊生温,光滑如同羊脂,碗中的粥食已有些冷了,凝了薄薄的一层皮子,在灯下泛着微光。她的声音变得莫测起来,带着些微沙哑,腔调慵懒惰漫,话语却沉重而绝望:“他死了。落地的那一刻就死了。”
若生身为连家的孩子,身为云甄夫人的侄女。当然更是清楚,但是姑姑、皇上、孩子……这三个词她向来没有放在一块假想过,现在乍然联络起来,只觉心头一寒。头皮发麻。
可若生听到这。却愈发得胡涂起来。
她当然明白姑姑不会因为她晓得了这件事而灭她的口,她怕的,只是姑姑提到了嘉隆帝!
固然这里头产生过的事,远非“仅此“二字便能概括。
此人一旦有了苦衷,憋得久了,就成了心魔,将精力量一点点吸光,终将变成一具惨白有力的行尸走肉。
云甄夫人面上的疲态却缓缓消了去,她伸脱手指用力抵住眉心,狠狠揉了两下,笑说:“吓着你了?”
她望着姑姑,沉吟道:“姑姑如有苦衷,便是不能奉告阿九,也请同窦妈妈说上一说,饶是不明说也总好过憋着一个字也不透露。”
脑海里像是闪过了一道白光,俄然劈开了重重迷雾。
夜露渐浓,月色如水,沿着窗棂裂缝蜿蜒而下,洒在了地上,像一片冷霜。
云甄夫人抬手扬袖半遮了脸,手肘支撑在桌上,说:“罢了,不过些陈年旧事,也无甚可说的,不说了……不说了……”
若生天然也晓得,以嘉隆帝对待连家对待云甄夫人的体例来看,他们之间必然还产生过很多的事,但她听了这话,还是无声地透了口气。
从云甄夫人丁中透暴露来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短,可这寥寥数字,却像是一道惊雷落在了若生耳畔。
但是若生始终只是个长辈,加上年事又不大,有些事不好问得深,这般说了一句也只能低头去吃她的茶,不便再劝。
她心头微动,暗叹口气,想着是不是还是该多问上两句,抬开端来看向了云甄夫人,但是她还尚未张嘴,就先闻声坐在那的姑姑俄然间说了一句――“你该当,另有一名表兄。”
她这倦怠,明显是因为内心头的事。
为何恰好是这支簪子?
“什、甚么?”若生一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甄夫人沐在灯下。神采间陡增落寞,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她在笑,笑得却半点没有欢乐,她说:“是你没有见过的那一名。”
以是这些个事,姑姑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口。
她说着,亦感喟了一声,而后打量若生两眼,屈指悄悄叩了叩桌面,俄然道:“你固然一贯恶劣,却并不是胡涂孩子,说与你听也就听了吧。”
云甄夫人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机普通。俄然笑了起来,轻描淡写道:“皇上与我情同兄妹,仅此罢了。”
若生扶着桌沿,屏息坐了归去,紧绷着的身子也松弛了下来。
莫非姑姑口中她那位未曾逢面的“表兄”……
大胤民风即使开放,贵族妇人蓄养面首的,远不止云甄夫人一人,可如果同面首有了孩子,还生了下来,那就不得了了!
人死了就不会悲伤不会痛了,活着才是真正的奖惩呀……
她没有见过得表兄弟,只怕很多,并且就是见过了。她也压根记不住人。
千重园里胭脂水粉胡乱堆放,姑姑的金饰衣裳固然有人把守着,却也因为多而庞大,堆得满满铛铛几大屋子,每回要用甚么,都要令人先去翻找上大半日。
若生饮了一口,齿间顿时便有一阵阵淡淡的花香散开去。斯须口腔内便显得香气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