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私心？”张昭华问道。
张昭华被他问得一噎，她本来是劝说他的，成果反被他抓住燕王的把柄，这可就很讨厌了。
“又有说，君使臣以礼，”张昭华道：“燕王是建文帝的臣子，可曾获得过他的礼？有没有岁时存问，有没有答应他在高天子灵前奠酒？一年时候，来往北平应天的使者，没有一人是尊亲亲之礼来的，带来的无一不是湘、代、齐、岷、周王的凶信，而燕王所谓的起兵背叛，是在建文帝下诏逮治削爵之前，还是以后？”
“不是他，”王度也就微微暴露了一点惊奇，不过很快就道：“那就是燕王，幸甚幸甚，燕王另有这么大的礼遇！”
“大臣者，以道事君，不成则止，这是孔子的原话，”张昭华道：“孟子的原话是，君有大过则谏，几次之而不听则易位。君臣的聚散，以道是否不异为前提。”
“原觉得你是贤达之士，”张昭华气呼呼道：“却不知你是个死脑筋的人！建文一朝都是你如许的冬烘，我看不消燕王摧崩他的基业，他本身就玩完了！”
王度这一回怔住了，不留意被火炉里的火星烫了皮肉，不由得跳起来：“你莫不是骗我，如果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要招揽我！”
“义是没有挑选的东西，”张昭华道：“就是那一套，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看到靖难兵起，感觉要以身殉主，才是精确的，并且不得不这么做——这已经说了然，你和建文帝之间，只要义，没有道了。殊不知苛上不责下，乃是孔子之政道，我如果你，就会去想为甚么建文帝即位一年，就有如许的兵祸？”
“拿正统来发言，岂不是太好笑！”张昭华也笑他陈腐：“古今多少帝王，不是法统出身！你说他篡，唐太宗篡未篡？宋太宗篡未篡？”
“那可大不一样了！”王度拖了一个长长的“哦”字，意味深长道：“燕王是燕王，世子是世子，有的时候勠力同心，有的时候可就不是了。燕王招降我是该当，如果世子要招降我，他可就存着那么一点不能言说的私心了。”
张昭华道：“燕王和世子，不一样吗？”
“一个读了圣贤书的人，”张昭华道：“莫非不是为了致君尧舜，莫非不是为了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承平？你和他的道，既然不一样，那君臣之间，不是以道合，而是以义合。”
“燕王走的是哪条路呢？”王度反过来问她。
“既然君使臣不以礼了，”张昭华道：“臣如何事君以忠呢？君不义至此，摆在臣面前的只要两条路：一是像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一是另择贤主而侍之。君不正，臣投本国。父不正，子奔他乡。这不是很天然的事理吗？”
“他是嫡长，这就够了！”张昭华忍不住大声道。
张昭华渐渐松了拳头，她仿佛找到了一个击碎他自大的体例：“这一次你没有算对，世子并没有派我来，我来并不是他的意义。”
“我看燕王学不来史鱼，”王度仍然嘲笑道：“倒是后一条，另择贤主，他有些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