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分开吉兆胡同，在这里是非常的空虚和孤单。我想，只要分开这里，子君便如还在我的身边；起码，也如还在城中，有一天，将要出乎意表地访我，像住在会馆时候似的。
“但是，――不晓得是如何死的？”
但是，这却更虚空于新的活路；现在统统的只是初春的夜，竟还是那么长。我活着，我总得向着新的活路跨出去，那第一步，――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懊悔和哀思，为子君，为本身。
初春的夜，还是那么长。悠长的闲坐中记起上午在街头所见的葬式，前面是纸人纸马，前面是唱歌普通的哭声。我现在已经晓得他们的聪明了，这是多么轻松简截的事。
天然，我不能在这里了；但是，“那里去呢？”
我已经忘怀了如何告别他，回到本身的寓所。我晓得他是不说大话的；子君总不会再来的了，像客岁那样。她虽是想在严威和冷眼中负着虚空的重担来走所谓人生的路，也已经不能。她的运气，已经决定她在我所授予的实在――无爱的人间死灭了！
我惊得没有话。
我仍然只要唱歌普通的哭声，给子君送葬，葬在忘记中。
但是子君的葬式却又在我的面前，是单独大着虚空的重担，在灰白的长路上前行，而又马上消逝在四周的严威和冷眼里了。
我没有负着虚假的重担的勇气，却将实在的重担卸给她了。她爱我以后，就要负了这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
那是阿随。它返来了。
我一细看，我的心就一停，接着便直跳起来。
写给《自在之友》的总编辑已经有三封信，这才获得复书，信封里只要两张书券：两角的和三角的。我却单是催，就用了九分的邮票，一天的饥饿，又都白挨给于己一无所得的空虚了。
我开端去拜候久已不相闻问的熟人，但这也不过一两次；他们的屋子天然是和缓的，我在骨髓中却感觉寒冽。夜间，便蜷伏在比冰还冷的冷屋中。
但我的心却又感觉沉重。我为甚么偏不忍耐几天，要如许吃紧地奉告她实话的呢？现在她晓得，她今后统统的只是她父亲――后代的借主――的骄阳普通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别的便是虚空。负着虚空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这是如何可骇的事呵！而况这路的绝顶，又不过是――连墓碑也没有的宅兆。
但是统统拜托和手札，都是一无反应；我不得已，只好拜候一个久不问候的世交去了。他是我伯父的幼年的同窗，以端庄着名的拔贡，寓京好久，交游也广漠的。
我同时预期着大的变故的到来，但是只要沉默。她神采蓦地变成灰黄，死了似的；刹时便又苏生，眼里也发了稚气的闪闪的光芒。这目光射向四周，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但只在空中寻求，可骇地躲避着我的眼。
我和她闲谈，用心肠引发我们的旧事，提到文艺，因而触及本国的文人，文人的作品：《诺拉》，《海的女人》。称扬诺拉的果断……也还是客岁在会馆的破屋里讲过的那些话，但现在已经变成空虚，从我的嘴传人本身的耳中，不时狐疑有一个隐形的坏孩子，在背后歹意地刻毒地学舌。
冰的针刺着我的灵魂，使我永久苦于麻痹的疼痛。糊口的路还很多，我也还没有忘怀翅子的扇动，我想。――我俄然想到她的死，但是立即自责，忏悔了。
临末，我用了非常的决计，加上这几句话――
我觉得将实在说给子君，她便能够毫无顾虑，果断地决然前行，一如我们将要同居时那样。但这恐怕是我弊端了。她当时的英勇和恐惧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