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将车帘拉下，戴上了幂篱，耳听得火线传来了说话声。
车中仅只她与阿栗，那两名仆妇被她打发去外头坐车辕了，至于那两名男仆，此时倒是骑着马护在车旁。
现在看来，她的运气实在不错。
秦素出发的时候倒是担搁不得的。
那侍卫见是秦家的仆人出来发言了，便不再言声。不一时，便闻一个清悦的声音道：“请女郎节哀。”顿了一顿又道：“我们也要往青州方向去，女郎可愿结伴而行？”
秦素觉得，林氏能够肆意拿捏阿豆、阿妥与福叔，但面对阿栗，她只怕要难堪了。
“借问一声，前头莫不是秦府车驾？”很沉着的声音，语速微急，略带铿锵之意，让秦素想起薛家的那些侍卫。
秦旺一家的身契，便在太夫人的手里。
翌日凌晨，当秦素的马车分开田庄时，她的身边已不见了福叔与阿妥的身影。
秦素一眼掠过，又叫阿栗将那一瓮的水放稳。
“恰是，我家郎君借问，尊府车驾但是往青州去？”那侍卫的语声沉稳如初。
她的脸上是纯真的欢乐，秦素看着她，唇角也含了笑意。
秦素闻言，哀号微顿，眸中有了浅含笑意。
提及来，本朝的车皆是牛、马两用的，用时只需在前头车辕处略加窜改便可。秦素所乘的这辆车是秦家最为粗陋的，四壁只上了黑漆，车内也无软枕锦垫，唯草席两张，茶具等物更是一概皆无。
马车走得颇快，驶入连云镇时略停了停，有个男仆去醉仙楼买了些食水，方重新出发。
给别人当枪使的滋味，她宿世尝够了，这一世再不肯重蹈复辙。
那侍卫倒似并未介怀，平平语道：“廪丘薛氏门下。”
阿栗倒是坐不住的，一时撩开车帘往窗外看，一时又猎奇地打量着马车里的安插。
宿世的她，真是傻透了。
秦素从阿栗手上接过水碗，略沾了沾唇。
秦素一转眼便瞥见了她的神情，不觉有些好笑，用心问：“这草席都雅么？”
这些人行事前后并不与秦素筹议，满是自说自话，并未将她当仆人对待，秦素也不去管。
马蹄哒哒敲着空中，连云镇宽广的青石路，已渐在身后。
“恰是，尊驾何人？”清脆的蹄声中，另一个声音自车门边往前而去，语气倒是漫不经心。
宿世她返回青州时，与薛允衡几近同路，只不过人家的马车行得快，待秦素路过桃木涧时，薛家车马早两日便通过了。
阿胜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体格结实、眼神纯粹、面孔忠诚，一看便知并非刁猾之辈。看起来，秦旺还是很心疼本身的女儿的，这车夫挑得极好。
秦素不由心下生嘲。
此处乃是彰城外的官道，看薛家车马的景象，薛允衡只怕已在此等了些时候了。
他的声音再无方才倨傲，起起落落、凹凸不平，颤颤如身入寒冰，抖索似风吹残叶，秦素蹙起了眉头，只觉不忍卒闻。
秦素翻开一角车帘，望着远去的小城，微有些入迷，想起了前几日醉仙楼外的那辆马车。
只凭这声音便能想见那说话者的倨傲。林氏究竟派了些甚么人过来，还不知赶上的是谁呢，便这般趾高气昂起来，真当秦家是甚么冠族王谢了。
侧眸看着那浓眉大眼的小丫头，秦素唇角微弯。
幸得有秦旺这个庄头在，他当即便从庄子里挑了个擅驭车的青壮帮手，一行人这才得以定时出发。
斩衰前三日是不成进食的，只可饮水。秦素宿世时并未遵循这端方，本觉得不会有人晓得，可林氏却恰好晓得了，不但叱骂了她一顿，还罚她思过一月。现在想来，定是阿豆将动静透了出去，好笑她当时疑神疑鬼，就是从没疑过阿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