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墨铺？”太夫人喃喃反复了一句，似有些不解：“阿豆识字么？去那边做甚么？”
他靴子上的泥水已经在青毡上晕开了，黑乎乎的，非常显眼。
太夫人好久没有出声。
太夫人的呼吸，有一刹时的停顿。
南安程家，亦是郡中士族。那程家家主程廷桢数日前才升任郎中令，补的便是秦世章本来的职位。据传闻，程家现在正在追求汉安乡侯那条路。又有传闻说，为了与何都尉拉上干系，程家与左家比来闹得很不镇静。
“董总管来了，是人到了么？”小使女微微躬了躬身，又往董凉的身后看了一眼。
程家？
秦旺局促不安地缩了缩脚。
见太夫人如此驯良，秦旺心中略定，便又伏地叩首，方直身垂首道：“谢太夫人不罪之恩。”
两名使女抬过一张榻，置了小几，又有人拿来新鞋，秦旺再三谦让，方去屋外换了洁净的棉鞋，又返回屋中跪坐于榻上。
院中亦是有人的，使女与仆妇时而行过，走动间肃容敛袖，并无人说话，唯有裙摆摩擦时收回的轻微声响，杂在雪珠飞坠的精密声音中，静得叫人不敢大声呼吸。
秦旺倒另有几分聪明。
太夫人会心，挥手令使女们皆退了下去。
“我……阿谁……太夫人恕罪。”他躬了躬身，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秦庄头来了。”董凉的声音亦是稳稳铛铛，语罢便向旁错开了一步，将秦旺让了出来。
董凉已经先走了，此时屋中只要秦旺与太夫人，另另有几个使女婢立着。
董凉在前，秦旺在后，两小我皆进得屋中。
到这时秦旺才发觉，董凉脚上的木屐已经不见了，他穿戴一双黑布圆口棉鞋，立在一方极大的青毡上，稳稳地一丝不动。
秦旺双手扶榻，以头触几，不安隧道：“太夫人，庄子里比来接连出了几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应向太夫人赔罪，这才回了府。”
董凉上前拍响院门，不一时，院门左边的一角小门开启，里头出来一个约十2、三岁的小使女，撑着青布油伞，梳丫髻，一双眼睛黑得如水葡萄普通。
董凉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简短地回了一个“是”。
若那三卷珍本竟落到了程家手中，那么，东院吴老夫人前几日求她的事情，或许她应当……
秦旺回道：“女郎当天便去镇上寻人了，却未寻到，不过……”他说到此处便向两旁看了看，有些欲言又止。
待房中再没第三人，秦旺这才又续道：“太夫人恕罪，非是我故弄玄虚，只是这事有些不大好说。”他像是在想着该如何描述，皱眉想了一会方道：“我听人说，阿豆跑了后，有人在镇上见过她，说她穿戴得很面子，捧着一卷东西进了镇上的书墨铺子，出来时那卷东西便不见了，她手里捧着的也成了书匣，像是在那铺子里买的。”
秦旺忙上前跪倒：“拜见太夫人，太夫人安康。”
太夫人悄悄地听着，待秦旺终究说完，便沉吟着问道：“如何一来便报了逃奴？可去四周寻过？”
她放缓了声音，和声说道：“那里来的赔罪一说？秦庄头将连云田庄管得极好，这些年收成也不错，何罪之有？你还是好生坐着说话，这般伏地跪着，我看得也累。”
秦旺屏着呼吸，不敢昂首，视野的余光只看得见太夫人垂在案边的一角衣袖。
他渐渐地便将阿豆失落、福叔报官、女儿阿栗被挑中做使女的事情说了，报告得很有层次，也未坦白本身在此事上的疏漏与私心，态度可谓坦诚。
太夫人叫人给他上了茶，方慈声问道：“董管事说，秦庄头有首要的事情回报，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