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轰不断的雷声里，魏劭心头似也被带的一阵突突乱跳，俄然一个翻身下地，敏捷穿了衣裳，到外间摘下挂于墙上的蓑衣斗笠，排闼而出，靴履落于门前台阶，一起践着水花，朝外快步而去。
过了午，日头便完整消隐，信都的上空，云层积卷，黑压压便似天将要黑。还没到酉时，房内已掌了灯。
魏劭到了门边，想了起来，问：“郭荃使者何日可到信都？”
公孙羊道：“主公息怒。女君敢对主公不敬？也是有她苦处。如方才她所言，主公乃女君之夫，那比彘亦非外人，以女君所处之职位，自不肯见两家交兵。便有不当之举，也是情有可原，主公当谅解一二。”
公孙羊一时揣摩不透君侯现在所想。便将方才女君带来的那封手札呈到了他面前，道：“此为比彘手札。主公可一观。”
公孙羊早有体味，每当君侯对他感到不满之时，称呼便会由“先生”改成“智囊”，想必本身这又是触了他的逆鳞。
魏劭一口气追到了南城门口，停马了望南下的驰道，但见门路延长，道旁有行人南北来往，及至视野绝顶，便余黄尘漫卷，竟不见车马踪迹，遂喝城门守官至前：“方才贾偲可有护送马车出城？”
魏劭沉默。
……
魏劭展开眼睛，转脸，望了眼空荡荡的枕畔。
公孙羊一怔，忙正色道：“主公所言极是。主公纳我陋见，乃出于容众怀远。灵壁之战，不过全出于曲解罢了，曲解既消弭，主公再纳比彘求好之意，此天经地义耳！如何便与妇人相干了？”
又一道闪电，扯破了漆墨的夜空，照的半个信都城池，亮如白天。
驿丞预备精舍，迎奉小乔住了下来。
“智囊不必多言了！灵璧之事，我意已决，岂会因一妇人而变？”
夜深，雨越下越大。
“女君，男君至。”
雨越大越大，滂湃如注。沿着驰道，在风雨里再行了十来里路，终究赶到驿舍，落脚了出来。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秋了。
暴风劈面扑入，卷动他衣角猎猎，身后烛台上的烛火，一排尽数燃烧。
魏劭呆了半晌，神采俄然一变，缓慢地出了衙署大门，几步并做一步跨下尺高的青石台阶，到了拴马桩旁翻身上马。路人但见一骑如飞，往城池南门方向奔驰而去，认出顿时人影似是君侯，纷繁留步，回顾张望。
魏劭身影不动。
远处俄然又起了一阵闷雷声。
一滴豆大的雨点，俄然随风从屋檐啪的砸到了他的脸颊之上。
魏劭便命公孙羊留步，本身大步往衙署而去，神思略微恍忽，忽劈面一保卫迎上来跪道：“禀君侯，便是方才，贾将军派人来传口讯，说女君已上路走了，贾将军护送，特派他来告一声。”
他两道目光落向门口方向，双目直勾勾的，神采古怪，方才语气虽也还是生硬，倒似未见多大的肝火了。
小乔却一向睡不着觉。闭着眼睛，将头蒙在被窝里。
“老夫人说，人之心，一握罢了，不堪其小，而宇量之大，却可吞百川之流，而涵益一世。回顾半生，来途艰巨，能有本日，并无可值得说道之处，独一有此感慨。”
不知过了多久，俄然感到有人在悄悄推本身。
……
公孙羊送他。
窗外掠过一道闪电。又“喀啦啦”的一声，一个焦雷重新顶滚过，几欲将民气魂震破。
含混间展开眼睛，见房里已经亮了一盏昏灯，春娘不知何时起了身，现在俯身，正在轻声唤她。
魏劭还是沉默。
小乔关了窗，爬回到了床上。
直到下半夜，雷声垂垂稀落，终究渐渐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