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磕了三个头，那焉起家，朝城头投去深深的最后一瞥，仿佛要将李素的音容永久印在心中，然后回身朝中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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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哈哈一笑，转过身时顺手抄起家边的长枪，雪亮锋利的枪尖颤巍巍指住城下的那焉，李素神情一肃，厉喝道：“听清楚了吗？要战便战，勿复多言！”
这道声音仿佛开启了大水的闸口，很快，人群里传出三三两两的拥戴声。
血战！厮杀！
“我……不退！”
“对，我们不退！”
但是到了最后，若还将仅剩的一名大唐天子钦封的爵爷和五百残军也灭掉，那就未免有些过分了，大唐这些年行事霸道，没事都能找出事来，杀了大唐天子钦封的县子，结果很严峻。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众志士，吾与同往！”
一阵金铁相击的脆响，王桩和郑小楼浑身浴血，如天神般一左一右挡在李素身前，郑小楼手执长剑，王桩紧握陌刀，横眉裂眦地瞪着天涯之遥的敌军。
军令已下，号角吹响，前阵轰然向前推动。
重剑无锋，一刀横扫，又是一片敌军惨嚎倒地。
“杀”
李素已经很倦怠了，半边身子有力地倚靠在城墙箭垛上，嘴角的笑容仍如平常般懒惰。
最后，乱纷繁的表态如涓水入海，会聚成异口同声的惊涛骇浪。
“回长安吧，李别驾，你和将士们已极力了，以五千敌数万，整整死守了半月，五千守军最后只活了五百，身上个个带伤，已是战后余生之躯，任谁都不会指责你们，大唐天可汗陛下更不会指责，你们归去后只会升官晋爵，像挽扶大厦之将倾的豪杰一样。接管长安臣民的喝彩推戴，哪怕城池丢了，你们归去还是面子的。名誉的，等候你们的只要满城赞美与嘉奖……”那焉深深感喟：“……李别驾。归去吧，天可汗陛下交托你的任务，你已做得很好了。”
李素笑了，笑得很暖和：“当初花的三十贯，是我此生花得最值的一笔钱，郑兄，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下一世，我来护你。”
“杀！”
中军阵内顶风飘荡的帅旗下，阿木尔敦神情刻毒，眼中凶光毕露，深思踌躇半晌后，很快做了决定，脸上杀机一闪，右手俄然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挥落。
李素缓缓点头。随即转过身，环顾城头上整齐不齐的五百袍泽，大声道：“弟兄们，敌军主将说，放我们一条活路，只要退出西州便可，你们……退不退？”
“不退！不退！不退！”
城头搭上了数十架云梯，无数敌军攀爬上来，仅剩的残军左支右拙，冒死抵挡，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城头已落空了掌控，潮流般的敌军涌上来，像玄色的巨浪，将数百守军完整淹没在海潮中。
“不退！凭甚么要我们退？要退也是他们退！”
五百残军有的连站都站不起了，闻言顿时呆了一下，然后，有人暴露踌躇挣扎之色。
这个时候派那焉来讲合，放李素和将士们一条活路，这是很较着的示好，示好的工具不是李素，而是李世民。
那焉站在城墙上面如土色，神采不由自主地惨白起来，远处敌军前阵的军士被大唐守军的吼怒声震得一阵动乱，全部前阵行列竟生生被吓得退了两丈才止住。
仿佛巨浪拍岸，余波不息，刚毅倔强的声音在茫茫戈壁中震惊鼓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