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德道:“偶尔为之罢了。”说着招招手,便有小丫环抱来一把古琴,崔明德请我们两个坐在中间,素手重弹,但听琴声清越,似有流水之音,却不知是何曲。我顾看韦欢,韦欢头向我一挪,凑在我耳边道:“是《迎宾乐》,外头宴请经常奏的。”
韦欢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道:“宫里只要臣仆,哪有来宾。”却见劈面崔明德成心偶然地昂首向我们看了一眼,我觉得她嫌我们喧华,忙正色敛容听琴,却见崔明德还在瞥这边,那眼神毫不似她平时,转头看时,才见独孤绍提着淡紫襦裙大步向这走,几步到了上面,一甩裙摆,对我们拱手:“二娘、四娘。”又对崔明德一拱手:“崔二。”
我喜她不拘礼节,也拱手回礼,边笑道:“十六娘既这么说,我可就归去等你的话了。本来早该来看望崔家娘子,只是我出一次门实在烦琐,怕轰动崔娘子,反倒不美,以是这时才来。”因见侍儿们并不与她递茶,又将本身的茶推畴昔:“我还未喝过,你先用罢。”
崔明德缓缓转头,将她一望,独孤绍笑嘻嘻地回望她,顺手端起茶碗,将这温下来的茶又喝了大半,点头道:“这天实在是热,难为你们穿这么多,如何受得住?”
她便又从匣子里摸出镜子来看,看了一会,蹙眉道:“是不是歪了?”
韦欢从背后悄悄捅了捅我的手臂,我转头一看,却见她将本身的茶推上来一点,又悄悄将我的茶换在她本身面前,我见她如此,倒舍不得喝这茶,伸手拿了一块冰镇寒瓜吃――寒瓜便是我宿世之西瓜,因性寒凉,时人呼为寒瓜,现在也是奇怪物,便在崔家,也是方才崔夫人特地叫人去取,才有这小小一盘,摆了好久了,崔明德、独孤绍和韦欢三个都不肯动,我只好先拿了一块,吃完她们却还不动,我劝时,独孤绍说太甜,崔明德说不爱,还是韦欢被我强塞了一块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吃完,轻声道:“很甜。”
崔明德倏然阴了脸,转头道:“闭嘴。”她虽决计抬高了声音,韦欢和我却都闻声了,两个下认识地对看一眼,我从未见过除了韦欢以外的任何一个伴读有过如许一种神采,略有些担忧地以眼神扣问韦欢,韦欢倒是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对我挤挤眼,含笑道:“公主可贵出宫,二娘便陪她出去逛逛罢,我看崔娘子现在神采很好,二娘出去一会,想必无碍的。”
我和韦欢随她从假山登上去,公然是冷风习习,坐得甚是温馨。我见这亭子里有琴台,问她:“二娘常在此操琴?”
独孤绍笑看了崔明德一眼,此时她已一曲弹毕,起家过来,坐在我身边,不动声色地把茶又推到我面前。她的侍儿这时才又端了一碗新沏的茶给独孤绍,独孤绍恰好绕过崔明德,拿起我的茶碗,一饮而尽,放下时笑道:“这天热得很,借二娘一碗凉茶喝了,二娘莫怪。”
崔明德方才清楚还在看她,这会却又不睬,用心致志地操琴去了,独孤绍也不见外,自顾自坐过来,对我笑道:“方才见门外车马,还想是不是二娘来了,没想到还真是。自前次一别,已是数月未见了,二娘克日可好?得闲我们一道去城外骑马如何?”
韦欢哈腰站着将我打量了一眼,道:“来探人病,虽不好穿得大红大紫的,太素净毕竟也倒霉,戴朵花便好很多了。”
我回想客岁宫里分寒瓜时是甚么景象,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不过韦欢必定没有,毕竟她连夹衫都是十一月里才发,这么一想,便觉内心沉甸甸的,那沙甜的寒瓜都觉有趣了,闷头喝了一口茶,独孤绍问我:“二娘等下就回宫,还是出去逛逛?可去了天津桥了?那边有几家酒坊不错。崔二这么挑的嘴,都赞过一句‘清冽’,二娘必然要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