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他一眼,缓缓道:“本日就到这罢。兕子过来,让阿耶看看。”
我高高地扬起下巴,以一名飞扬放肆的公主该有的神情腔调应战:“那就有劳阿嫂了。”
我恨她如许的和顺,生硬地伸开口,将那片胡饼含出去,一下一下用力地咀嚼,边吃眼睛边发着酸,抬头忍住眼泪,吃完一片,又直接用手抓了剩下的饼,一手端碗,连羹汤带饼一起塞进嘴里:“好了,阿嫂可对劲了?”
李睿直身跪坐在父切身侧,身前几案上堆了很多卷轴,他手里翻开一个,正在念:“…请复古礼,州县之官旧时觐见,伏请圣断。曰:可。”
李睿见我在,有些不大安闲隧道:“臣受教了。”
李睿变了脸,蓦地昂首看我:“兕子?”
我等那食盒翻开,第一眼就瞥见一盘胡饼――这饼本就做得精美,又切成四份,每一份都只要一口的分量。饼中夹着切得极细的肉丝,肉丝细白,一望便知除了盐渍再无它味,幸亏肉丝旁佐着些许胡瓜丝,看着才没那么有趣,饼上没用羊油,烤得干干脆脆的,内里洒满了芝麻,芝麻也烤得香香脆脆的,闻着就叫人流口水。
父亲问:“另有呢?”李睿却说不出了。
父亲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抚,又看我道:“凡人活着,需求子嗣,你虽是公主,也却不过如许的礼法。今后…如果驸马纳妾生子,你不要怨怼,取子去母,养子之亲,亦一定输给亲生子,明白么?”
我蹙眉道:“阿爷方才还让阿兄遇事多听阿娘的话,阿兄要做甚么事,最好先问问阿娘。”
我看着他,不知怎的,想起了二郎写给我的那张字纸,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阿兄不要急着去找他,爷娘已为我在安道坊造宅第,今后我们分门另过,无亲族滋扰,身边所用,都是宫中之人,风吹草动,阿兄天然会有动静,不必担忧。”
我见了这些蔬菜,忽地又不快起来,沉声道:“阿娘已叮咛尚膳那边专为我开一房,若想吃甚么,随时叫人就是,阿嫂又何必特地做这些卑贱事?”
这话中遗言之意太较着,李睿顿时便扑在地上,抓着父亲的手哭道:“人生百岁,阿耶才过一半,拜别之时还早,儿求阿耶,不要作此不祥语。”我亦偎着父亲的手垂泪。
略做休整,便见韦欢劈面出去,她已换了淡妆,穿戴紫罗裙,身后几人提着数个食盒,另有几匣子不知甚么。
李睿面上暴露一丝不天然的笑:“四郎亦是我们的同父兄长,虽不及二郎靠近,却也不成以平常视之,若要加恩,自当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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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动实在殷勤过分,几个宫人都惊奇地看着她,又一齐转头看我。
李睿动了动嘴唇,父亲看他:“六郎想说甚么?”
我去时母亲不在,说是为我设斋叹佛事繁忙去了,父亲正穿戴赭黄袍衫,坐在寝殿外间,一手扶着几案,一手压在膝上,歪头看着李睿。
以现在之礼法,父亲和母亲实在不该常来看望我,特别父亲现在身材不好,更不该轰动。但是前两日我半梦半醒间,耳闻了数次父亲的声音,晓得他钟念我这小女儿,故而精力稍好些,便扶着人到了紫宸殿,以示我身材无碍,免得父亲担忧――这亦是母亲丁宁的深意。
我道:“我也没亲耳闻声,只是现在稍一行动,便觉心虚气短,想来一定能做那等大劳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