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她:“殿中太热,熏的。”
我道:“他没明说,只遮讳饰掩地说驸马住在思恭坊北里,我派人去看才知的――连他这外人都知了,两京中只怕都传遍了罢。”
母亲密切地拍拍我的脸:“他是你的家令,今后要靠着你,以是格外留意这些动静,旁人谁去探听呢。不过你也是,之前你阿嫂便提过,说从宫中赐人,你既不肯,却又不防着,到现在人养在那边了,不去措置那一家,倒来和你娘发脾气!”
我实在没法,只能看母亲一眼,见她点点头,方谨慎将李旦抱起,这小东西比守礼大了足足一岁,论起调皮,倒是守礼的百倍不止。才被我抱起,便向我肩头爬,要我将他举在肩上,被我禁止后,又伸手来扯我的衣衿,我又不敢如待守礼那般呵叱他,只好恭恭敬敬地将本身的左衽递在他手里,他用手一扯,似是不对劲,便又松开,去扯另一边,我唬得道:“贤人不成。”将眼去看母亲,母亲向侧一看,便有几个乳母把李旦带下去,又有人来拥我去换衣服,洛阳宫中留着我的衣裳,上阳宫里却没有,母亲本叫人去拿她的旧衣,阿欢起家道:“我平日都带着备用的衣服,承平若不嫌弃,就先穿我的罢。”
我低着头,两眼盯着本身的脚尖:“驸马他养了外室。”
我笑嘻嘻地揽住她的手,边晃边道:“全天下也就我一个是阿娘的女儿。”
母亲见我发恼,笑着牵着我的手,略曲了腿看我:“阿娘也是才晓得不久,是你的家令柳厚德缘宫门监上书告密的。他不是也奉告你了么?”
母亲斜眼睨我:“已有定算?”
母亲横我一眼,扬起下巴,冷冷道:“传令,驸马郑博授祠部郎中。”不等我笑出来,又道:“你就在这里住一阵子,过几天让郑博亲身接你归去。”
母亲牵起我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一手压着抚了一抚,道:“喜好就好。”
母亲不答,却又问我:“你喜好郑博么?”
令媛公主便做出依依不舍的神采,再四向母亲告别,阿欢随她向母亲一辞,向婉儿一礼道:“天冷道寒,多劳秀士留意阿家、顾看承平。”
因非朝会之日,母亲带着李旦住在上阳宫中,我在殿门外就闻声母亲的笑声,入内一看,只见婉儿跪在李旦身侧,脸上、手上、衣衿上都沾着墨水,李旦本身也是一头一脸的墨,咧着嘴在那边傻笑――阿欢与令媛公主皆陪侍在侧,两人都笑得非常应景,阿欢等我望她时举杯饮茶,衣袖遮住正面时对我侧脸一笑,颊上酒涡浅浅,看得我心猿意马,忍住笑意,一本端庄地走到御座之前施礼。
她对着我脖颈中吹了几口气,吹得我又酥又麻,脸上热得似要滴出油来:“有几根毛发,许是裘衣上落的。你一贯皮嫩,受不得这些毛啊灰啊的,她们又不是不知,如何还叫这东西落出去,很该打!”
郑博一夜都很循分,既没再来找我,亦未曾有愤恚、吵架之行动,天明后也不见他出门,只传闻是在看书。我见他如此,便下定决计,乘车入宫去见母亲。
我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白,面上微红,赧然道:“阿娘如何想起问这个了?”
我点头道:“求阿娘给郑博一份职司,让他有个端庄事做,其他的,阿娘就不要管了。”
婉儿立即便从李旦身边退开,行动之迅疾,仿佛兔惊弓声。早有两个宫人推我到李旦边上,一个替我铺好麻纸,一个将笔递给我,一殿中都是捂嘴闷笑,个个都在看我,李旦倒是不认生,一下就扑进我怀里,口齿不清地喊“阿姊”,一身墨水全抹到我身上,又扑腾着要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