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身渐渐想着,早上想,早晨想,见阿欢的时候也想,垂垂地摸索出了些门道,到此方深知当初阿欢所说那句“与陛下比拟,我们都还早呢”是甚么意义――当初我定下编书之计,向崔明德扣问该如何向母亲提时,她除了奉告我此事正可与武承嗣罢相之事一道停止以外,还特别发起要先人一步将统统章程写好,如此武承嗣虽担了编书的名头,可做得好,是照我的定见做成,做不好,也是他未遵循我之初心去做,我虽无献书之名分,在母亲心中,献书的功绩却已有了,且章程既知,今后正可寻着借口参知编书之事,考查编书学士之好坏,取其可用者用之。当时我觉得这已是天下算计之顶峰,厥后本身想到借献书之功汲引韦清、示母亲有所求以避猜忌,又觉本身已大有进益,出去少不得向阿欢显摆,她当时沉默很久,方说了这么一句话,令我好生不解,现在才知一山以外另有一山,又一山外另有最高山。
我两手不松,看着她笑:“你管着后宫,我们这些命妇的留宿天然由你说了算,若你真舍得派我与别人住一处,那我也只能任你措置。”
我见她意似极等候,连神态都可贵地如少女般欢畅起来,忽地起了狐疑:“嵩岳离两京这么近,圣驾去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值得你这么欢乐么?”
七七正抱了一包新衣过来,闻言站住脚,向阿欢看一眼,见她只顾着在那挑衣服,仿佛没向这边看,便笑着在我耳边道:“约莫是因为本年关于能泡到温汤了罢――离宫处所小,朱紫们只能数家挤一个院子,客岁我们娘子与安宁公主住在一起,她家人多,从早到晚,没一刻歇的时候,我们娘子又生□□洁,哪怕是女子,也不肯与之共浴,以是住了几月,竟是一次汤都没泡到,本年公主在,天然就不一样了。”
我本已向母亲递了一个绝好的台阶,令武承嗣去编书,如此既令他荣名显耀,又可顺理成章地夺他之权,等书编成,还是武氏文章之一笔,母亲的手腕,却比我设想中还要更高超:四月末廷议出来,都说编书之事甚好,却不知该要谁来主持,母亲又故作高深,一味只令臣下商讨,并不肯有任何表示,垂垂地物议喧哗,不知怎地,便有些低品的流内官上书,请以李旦为总编,母亲收了上表,竟并不顿时采纳,反而下宰相商讨,这下诸武便炸了锅,教唆世人上书辩驳,武承嗣与武三思两个还连着数日进宫,除了伏低做小、孝敬姑母以外,间或向母亲晓以利弊,极言李氏之威胁,母亲劈面总浅笑点头,似是听了侄子之言,隔日臣下请旨时却又模棱两可、含混其辞,如是数次,武承嗣催得急了,方不经意般道:“编辑此书,乃是前人所未有之创举,非宗亲不得胜任,且又要孚世人之望,除了三郎,还能有谁?”武承嗣顿时道:“三思可为此事。”母亲望着他笑而不语,如此武承嗣方有所悟,自请为总编,隔日上疏,次日便准,厥后数日内便有旨意,以魏王承嗣为《古今图书集成》的总编,罢同平章事――这还未完,母亲以编书任重,命武承嗣荐一批人随他做事,待武承嗣将人荐上来今后,却将此中有紧急本职者全数拨去,或稳定本官,只兼知编书,却令选佐副,接办其本官职司,或干脆便加学士之名、拨去学馆兼任此事;增设广文馆,以武承嗣兼广文馆主,总摄其事,一应物帛,不走藏省,皆无私库所出,并责司天监勘察谷旦,以武承嗣、武三思二人代天子祭奠以后,编书之事,才正式开端――于时已是玄月之初,武承嗣高欢畅兴地罢了相,风风景光地开端编书,而李昭德则早在七月中便悄无声气地选了凤阁侍郎,初尚未加宰相衔,玄月方有旨意,加同平章事,以凤阁侍郎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入了宰相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