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道:“雍、洛乃是京畿,本不在上中下州之列。以是我叫你同婉儿多学学,她只比你大一岁,天下州郡,能知十之七八,来觐见的官员,不管是州郡,还是县令,她只看一遍便都记得,你从小出入宣政、紫宸二殿,却连几位相公的郡望都记不全。”
这却难不倒我,我道:“雍州便是都城,雍州牧乃是都掌都城的官,例由亲王担负。”
母亲道:“你已经封王建府,哪些事能够做,哪些不能做,都该晓得了,如何这么大小我,还事事都来问我?”
若说我本来对上官婉儿另有些敬慕,这会儿却不免生出几分讨厌来――自打她跟了母亲,母亲便到处拿我与她作比,我虽知这是为了催促我长进,内心不免有些不舒畅,便有些负气隧道:“她晓得这么多,成果也只是个官奴婢,我甚么都不晓得,也是公主,只要守住我的本分,一世繁华自是少不了的。”
母亲笑看了我一眼,道:“你倒机警,那我问你,何州设牧,何州设刺史?”
李睿一怔,立即道:“是。”拱动手退出去。
我偏过甚去,轻声道:“阿娘这话叫人听了悲伤。”
我靠在她肩头,闭了闭眼,考虑了好一会,才道:“以是太子阿兄身为嫡宗子,被立为皇太子,今后要做天子,便是最名正言顺的事了罢?”
母亲目光炯炯,不怒自威,我被她看了一会,鼻尖上就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低了头,张了几次口,才道:“便记了这些官职、郡望又有甚么用,阿娘苦心运营多少年,到了天后的职位,一遇见和亲如许的事,还不是要落到以退位做威胁的境地?清河姑姑、新安姑姑她们也一样不通朝事,至今还不是享着繁华繁华,在京中横行无阻?”
我没想到恰好是一贯万事不经心的李睿要去替我出头,心头一暖,随即便严峻起来,连声问:“你们几个…你们几个是哪几个?阿兄,你不要做傻事。”
李睿与我皆不知母亲这话到底是同意还是分歧意,李睿看我,我对他摇点头,他只好胡乱应了声“是”,又道:“阿娘,儿先告别。”
母亲好笑地摇点头,想说甚么,又没说,只是搂着我感喟道:“兕子,你究竟还小…”她拍了拍我的背,悄悄道:“你本日没去寻婉儿上课,便由阿娘来同你讲罢――你记着,现在是礼治、孝道的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人,都逃不过‘名正言顺’四字。”
母亲眼中的严肃垂垂被惊诧代替,她俄然笑了下,道:“兕子真觉得,我本日要辞了后位,带着你和六郎退居乡野?”
李睿对我咧嘴一笑:“你别管,只要替我讳饰就是。”
大唐天下三百多个州,我连现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州名都未能全背出来,如何晓得哪些是上州,哪些是中州、下州?望着母亲,讷讷道:“雍州、洛州必然是上州了,并州…并州也是上州。”
李睿吞吞吐吐隧道:“是借崔志洵家的处所…”
我急得上前扯住他道:“不准去!两国邦交,不是小事,你去了若被认出来如何办?没被认出来,他们伤了你又如何办?”
我道:“京师是牧,东都也是牧,其他的都是刺史。”怕母亲再问品级,忙道:“上州刺史从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从四品下。”
母亲蓦地道:“兕子这话听了才叫阿娘悲伤。”她晃了晃我的肩,令我转头直面她,两眼直直盯着我的眼,道:“兕子,阿娘再问你一遍,你方才说的,是至心话么?”
李睿笑着回身,凑到母亲跟前,笑道:“回阿娘,新任的几个僚属同我都不熟,我便想起一席,与他们好好熟谙熟谙,这时候他们约莫都在等我了,不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