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表情不错, 想给她们些面子, 可翻来覆去老是那么几样，实在也提不起精力，她转头去看婉儿，想问问这小女娘有没有甚么新奇事说，目光落了空, 才想起来本日小东西告了假，说是郑休远死了, 要出宫临丧。
自从即位以后，她对这儿媳的印象便越来越浅，虽命她管着宫务，日日也常相见，却总觉像是留意不到普通，这时当真打量，才见韦欢与婉儿一样，已到了卓有风味的年纪，哪怕身形佝偻、脚步细碎，却还是掩不住那股富强发展的勃勃之气。
她这才和缓了语气：“叫他出去。”一手凭几，将身子撑得直些，看武承嗣笑容满面地出去，一叠声地吹嘘问候以后，才提起本日的闲事：“贝州刺史上疏，说稻田中生出七彩灵芝，化而为石，其上有纹，为‘武兴万代’之字。”
“石头不错。”她将灵石丢回匣子，重新靠回榻上，“另有别的事么？”
气候冷了, 哪怕是在白白天, 人也直犯困顿, 徐长生两个变着法儿地想逗她，又是谈笑话, 又是踢绣球，一会又将内里的鸟儿弄到屋子里说话。
韦欢：……
一想起这事她的脸便挂下来，郑休远远未到她所觉得的与死相干的年纪，常日里见着, 精气神也还算好，俄然一下就死了，不但婉儿怔愣，连她也措手不及。
她想起宗子，心头蓦地一跳，双手紧握，冷酷地看向武承嗣：“朕自有处罚，你退下罢。”
她点点头：“缺甚么，尽管问尚药要。”看武承嗣还站在那，略有些不耐隧道：“另有事？”
她蓦地生出几分肝火：“有人谋反，你就这么欢畅？”
她忽地起了些狐疑，不动声色地看了武承嗣一眼：“既是河间王收到密报，为何不是由他上报？”
韦欢距她另有十数步，便已伏下身去，恭敬灵巧地叫“陛下”，经她表示，方膝行而前，在离她三步外跪定，复又伏下身子，口称祝祷，低头时低矮朴实的发髻完整露在她面前，髻上只要两根嵌珠银钗，眯眼细看，绕髻之处还嵌着几颗小珠，除此别无装潢。
她在内心衡量着韦欢，好久也未曾叫起。韦欢也就如许趴伏着，头与背皆一动不动，手却垂垂地颤抖起来，手指伸开，指尖微曲，似是想要抓住甚么东西又不敢抓，汗自她额上冒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脏了地毯。
李睿不必说，李旦幼年时即暴躁冒进，及长虽有些长进，到底是年纪太小，孙辈中守礼脆弱，李炜兄弟德才皆不甚显，庐州那几个没见过，不过婢妾辈所出，又长在那种处所，想也未见得有甚么好处――倘若晟儿还在，到这时候，说不定倒另有些可看之处。
她转着灵石的手一下愣住，斜抬眼皮觑了武承嗣一眼，这小子笑得奉承又鄙陋：“姑母说是吧？”
武承嗣笑道：“侄儿又网罗了两封丹方，已进呈太病院，俟太病院验过无误，则为陛下炼制。”
高延福谨慎翼翼隧道：“说是…贝州进献吉祥。”
她眯眼道：“密报从何而来，为何不报到来俊臣或朕这里，偏报到你们那边去？”
年年都有死去的老臣，她多数只是依着常例可惜几声，或是辍朝几日，觉得记念, 可迩来她越来越听不得如许的动静，特别郑休远还是婉儿的母舅――小东西的父辈都已到天收其命的年纪了，与她父母辈们年纪相若的本身，是不是真的老了？
像是要将她的设法坐实似的，高延福忽地佝偻着背走到门口，再返来时头压得更低，头上的白发愈发刺目：“魏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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