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一声，只觉满身高低，无一处不沉重，紧紧地闭上眼，不必细想，已知是谁的奏疏：“阿青不在，你收着罢。”
她有些厌倦地抬了抬眼皮, 果不其然地发明阿婉已坐起家, 敏捷地开端披衣。还是年青人好, 昨夜两个饮了酒，她撑不住, 先去睡了，半夜起家，见这头另有灯光，走来一看，小东西还在读书，她看不下去，说了几句, 小东西有恃无恐，口内干是承诺，两眼还只盯着书不放, 她不肯以天子的身份威压，便只能以恋人的身份利诱, 先不过是略加挑逗，到厥后她倦怠了，小东西却又起了兴趣, 撒娇撒痴，威胁利诱，非要行云施雨, 她情倦既极，又不忍拒却，于半梦半醒中强自挣扎，终是沉甜睡去，恍惚中记得小东西到底是翻覆了好久，说不定到天亮才睡——这时候却还能一坐便起来。
婉儿承令，当即挥草拟制，一气而成，上呈她时，她看也不看便挥了挥手：“去罢。”独与婉儿在时，方轻声又道：“我待人当然有凉薄处，亦有不凉薄时。”
她望着婉儿，既觉欣喜，却又生出几分不知是何滋味的滋味：“你这话听来，却比我更凉薄。”
高延福道：“未曾。”隔了半晌，谨慎又道：“魏王那边，似不大好。梁王请派太医前去探视。”
她不肯直接答复，却问：“突厥使者送来的国书，魏王看过了么？”
她干脆将这孩子气阐扬到底：“他们所说，不过是边陲事，此事我已有计算，不忙。”说完话，半晌不听婉儿动静，终是没忍住，半睁了眼，自眼皮裂缝中窥见婉儿坐在床前，两眼直直地看着她，那目光也如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看得她无端生出几用心虚，在床上仰了半日，终是起来，命高延福传进奏疏，择名字看了几本，忽地问：“承平未曾进奏？”
婉儿悄悄叹了一声，将手抚在她手上，叫一句“阿曌”，不像在叫恋人，也不像在叫天子，倒像在叫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有太子和狄国老的疏，你也不看么？”
殿中又是一阵沉默，连打水的小宫人都听出了高延福语气中的不祥，屏息凝神，蹑足侍立，不敢有分毫惊扰，她已非头一次面对如许的事，现在却无端觉出几分苦楚，长叹一声，微眯起眼道：“拟制，封魏王子延安邢国公，延寿，燕国公，延光，恒国公。”
婉儿一笑，将她悄悄一抱：“我亦如此。”
门又在响了。这些人就是不肯意让她闲着, 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大惊小怪地进奏，每一日都不得安生。
她不觉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感喟一声，将另一手也覆在婉儿手上，叫一句“阿婉”，婉儿扬眉看她，似已将她未出口之话语全数看破，抢在她说话之先，已自道：“时候不早了，先用饭罢。”不等她答复，本身走到门边，叫人出去，哄得她用了饭，择紧急奏疏览阅过，方见高延福返来：“已见过魏王，奉告突厥之事，并晓谕陛下欣喜之意，魏王披衣起家，焚香沐浴，三跪九叩，拜谢陛下天恩浩大。”
高延福未及答话，婉儿轻咳一声，道：“那是三月的事了，请王太医看的，不见效果，梁王之意，是否能请院正携几位侍太医去看看。”
她哦了一声，表情不佳，并不想多管这侄儿：“不是叫人去看过了么？”
阿婉如猫儿般工致地下了地，到了门口，返来时附着她的耳朵，吹着气道：“是奏疏。”
她不知本身为何会问出如许的话，她从不是在乎旁人观点的人，她也不知本身到底在期盼着甚么答复，是令人不快却实在的“是”，还是令人镇静却子虚的“不是”？她感觉本身有些虚假，明显是如许的人，明显不惧人说，可偶然候，却总还想伪饰一二，仿佛如许以后，婉儿便会信觉得真。天下之大，确有很多人会信觉得真，但那必然不会是婉儿。但是天下之大，她只在乎那么几小我的观点，此中头一个，恰好就是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