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挖墓的军阀,就爱用兵器和蛮力搞粉碎!欧阳思聪打赌,这是用加特林或马克沁构造枪打出来的,不然浅显的步枪射击不会如此麋集。或许是碰到某种可骇的构造,或者底子就是科学幽灵之说,出于保险起见就用机枪扫射。
九色看着乌黑的大厅,看着劈面的唐三彩军人与侍女、北朝的石刻佛像、很多张沉默的凝固了一千年的面孔……从它被钢铁包裹的身材内部,收回某种“吱吱”的声响,就像一只被仆人丢弃的小植物。
欧阳安娜有些惊骇,在这古墓般的房间里,仿佛每个西汉陪葬木俑都瞪大眼睛盯着她的后背。她关上玻璃柜门,拢紧了睡裙衣领,仓促回身拜别。
可惜的是,这幼年镇墓兽的大要,充满坑坑洼洼的弹痕,有的弹壳还嵌在内里……
俄然,门开了。
九色也看到他的眼睛。
女孩翻开一盏小灯。她穿戴毛茸茸的拖鞋,一条乌黑的西式丝绸睡裙,烘托着小麦般金黄的肤色。她的眼睛竟然是琉璃色的,鼻梁和嘴唇的表面略高,略微天然卷的长发,仿佛自带椰风婆娑。九色看到这张容颜,便记起长安城里,风情万种的波斯女奴。
入夜了。
一艘来自汉口的江轮,带着长江下流的淤泥与水草,哭泣着停在十六铺船埠。记念一战死难者的战役女神像尚未直立,上海像一堆混乱无章的积木。长长的栈桥上,中国夫役们将一只木头箱子搬上卡车。
现在,这尊幼麒麟镇墓兽,已被清理结束,装入特制的玻璃柜子。
分开地宫的镇墓兽九色,顷刻间认出了这张脸!
不,这只幼年镇墓兽正在看着本身。
他与安娜的年纪相若,身长超越六尺,比女孩高了一头。他穿戴白布小褂,满身短打,像船埠上的夫役,肩上背着个木箱子,手里提着锤子,又似走街串户的工匠。在他胸口的衣服下,模糊闪现一枚赤色玉坠子,收回淡淡温热。
世人退散,只剩下几个工匠,翻开木头箱子,暴露一尊奇形怪状的金属雕像。
欧阳思聪盯着镇墓兽的双眼,不对――这镇墓兽的眸子子,方才仿佛动了一下!他再绕一圈,莫非是幻觉?等一等,他确信刚才与现在,镇墓兽眼皮的位置分歧。他摸了摸那眸子子,感受不是金属材质,仿佛某种宝石,还是唐朝与古波斯的琉璃?
又一个酷热的午后,窗外大树上的蝉没完没了地聒噪。她又来了,穿戴红色的门生服,身后跟着个年青男人。
像统统女人看到标致金饰一样,她也不成顺从地翻开玻璃柜,葱玉手指触摸小镇墓兽的鬃毛、鳞甲,另有鼻头……
多么熟谙的眼睛啊,另有眉毛、鼻梁、嘴巴……这是何方来的工匠?清楚是――
它不是一个死物,也不是一尊金属雕像,更不是一台杀人机器。
不过,这箱子里运来的宝贝,仍然令他满脸惊奇。伸手摸了摸怪物的脑袋,另有乌黑的鹿角。这一起上都用木屑和废纸包着,就是怕震碎了这双角。
欧阳安娜问他:“对了,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夜深了,南京路与四马路的霓虹灯还没灭呢,英国俱乐部的海员仍在彻夜达旦狂欢。只是这栋名为“海上达摩山”的洋楼,充满三千年来古物的厅堂,如同重回唐朝大墓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