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安娜是个明白人,就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问道。
这年安然夜的上午,常凯申第二次坐在安娜面前,失魂落魄地抱怨道:“安娜蜜斯,凯申悔怨没有听您的奉劝,不但没有早日抽身退场,还给股票加了很多杠杆,一夜之间爆仓,百万产业灰飞烟灭,乃至于负债六十万银元之巨!”
“六万?”齐远山面色一变,这但是一笔巨款啊,足以买下这栋小洋房了,“常先生,我等无亲无端,就凭着你曾是欧阳先生的门徒?欧阳家遭难,安娜需求青帮兄弟们布施时,如何没见你们这些人跑出来?开甚么国际打趣?”
欧阳安娜将他拉回客堂,取出文房四宝。齐远山面有难色,但毕竟没有吭声。这个家里的财务大权,完整操控在安娜手中。毕竟“达摩山伯爵基金”并不属于伉俪共有财产,而属于秦北洋。
常凯申当场感激涕零,颤抖动手握羊毫写下欠条,三年内定当连本带利偿还。
“哎呀……我也是走投无路,惭愧难当呢……”常凯申起家向欧阳安娜抱拳,“安娜蜜斯,祝您耶诞欢愉,凯申告别了。”
欧阳安娜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毕竟她在北洋当局交际部做过练习生,插手过巴黎和会凡尔赛条约,见地过当今地球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们。而她把握的“达摩山伯爵基金”只做妥当投资,毫不触碰当下风行的股票,此次股灾,不但没有丧失,反而逢低抄底了一把,购入很多停业公司与贩子的物业。
说到这儿,他怯生生地看了齐远山一眼,毕竟这位还穿戴北洋的蓝戎服,随时能够将他五花大绑送到吴淞要塞。
“安娜蜜斯,您说得在理啊。”常凯申不是客气话,由衷检验道,“中国贩子,势利之重,过于官僚,其狡狯状况,见之疾首!吾对中国社会厌鄙已极,誓必完整改革之!”
她与齐远山将客人送到门外。恰好下雪了。安然夜的雪。街劈面有户法国人,模糊传来圣诞歌声。
“安娜蜜斯,拯救之恩!无觉得报,凯申此生,当效犬马之劳!”
常凯申眼眶中几近含有泪水,却甚么话都说不出来,怀揣拯救的支票飞奔而去。固然这些钱不敷以还清债务,起码能让他活到明天早上。
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头两年,真是股票市场最炽热之时,乃至于菜场大妈都在会商明天股票涨了赚到几块大洋的菜金。
“送客!”
然后,欧阳安娜亲身用钢笔开了一张六万银元的支票给他。
“您要借多少?”
“您去十六铺船埠?”
齐远山却嘲笑一声:“常先生,这是我家,不是北京的陆军部,但说无妨。”
“天有不测风云,股海亦如宦海。”
半个世纪后,当他在海岛度过余生,仍然不会健忘1921年的安然夜,人生当中最酷寒的时候,一个琉璃色眼眸的斑斓女子,亲手为他裹上的那条领巾――至死仍然保存在阳明山的衣柜最深处……
他盘跚着走到门口,摸了摸那只黑猫,微微感喟:“西洋人说,看到黑猫乃是极大的不祥之兆,来岁的安然夜,便是常凯申的一周年祭日呢。”
安娜的这句话让常凯申魂飞天外,觉得是不是她有临时忏悔了?想不到,她从屋里拿出一条羊毛领巾,亲手裹在常凯申的脖子上。
“等一等!”
“忸捏!忸捏!凯申欠下巨债,本日远走广州,既是为避祸,也是因为南边反动奇迹如火如荼,中山先生兜揽天下英才,凯申岂能作壁上观?”
这数字,听得让民气惊肉跳,齐远山当场从坐位上蹦起来:“这……常先生……”
“常先生,您此番俄然光临舍间,不是来切磋社会改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