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儿子的手,提着火油灯,跨进最后一道墓室门,才是要存放天子棺椁的地宫,不过现在只是雏形,像个大地洞,堆满沙土和石料,离完工还远着呢。
庚子年腊月,这枚玉坠子藏在孩子襁褓里一并丧失,现在成为父子相认的信物。
“是,我们家属世代就是干这个的。”
小庚吾儿:
秦海关也不敢靠近光绪帝的金井,远远地说,“金井,位于地宫核心,如同围棋的天元,决定全部地宫以及陵墓的方位布局。”
“此乃金井!”
“你是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三五年?”
这口井,乍一看深不见底,直径近似于官方的水井。九岁的秦北洋公然胆小,趴在井口边沿,举着火油灯往下照去。井里并没有水,只是空空的黄土井。
秦海关在他背后低声说,这回是真的吓到他了。
完璧归秦。
小庚挣扎顺从之时,贴着心口的玉坠子晃到衣服外边,仿佛一颗明晃晃血淋淋的心脏掉出来。
“你到底是甚么人?”
“我给你看样东西。”
男孩自言自语:“一向有人说,我长得不像爸爸妈妈,我是捡来的孩子,莫非真是?”
听到此等玄乎的事,秦北洋想起德国粹校传授的知识:“这不科学啊!”
秦海关脱掉本身上衣,暴露后脖子两块胎记,一样红色的鹿角形,摆布对称在颈椎骨两侧,只是年纪大了略有退色暗淡。
男孩记起曾经的水兵梦,亲手做过的定远号铁甲舰木头模型,大抵与这冥冥当中的名字,以及血管里奔腾着北洋海军的血液有关吧?
“天子呢?”
见字如晤!待天明,吾与汝永诀矣!实言相告,汝非吾之亲生子也!庚子事情,吾被逼为虎作伥,陷于德寇阵中,皇城根下,偶遇襁褓中之汝。天寒地冻,吾怀怜悯之心,救汝回津门宅中。吾与吾妻,膝下无后代,待汝视若己出,已九度春秋。以上,绝无半分虚言。
秦海关老泪纵横,紧紧搂住孩子。
老秦抑住悲欣交集,翻开叶克难留下的信封,沾满干枯发黑的血迹,阴暗腾跃的火油灯,照出密密麻麻的笔墨――
地宫里阴冷非常,这孩子却已满头大汗,热得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暴走。不消半晌,他又流出浓黑的鼻血。秦海关弄了点纱布塞住他的鼻孔,警告了一声:“莫靠近金井,那是给天子筹办的,我等凡夫俗子,不得感染此龙气。”
“遭了!我感受金井里的东西在我身上。”
宣统元年四月二日,汝养父,仇德生
秦海关想起多年前,本身短命的阿谁孩子,生下来也有如许的胎记,如假包换。
“这就是天子的地宫吗?皇上就躺在内里?”
“你也有这胎记?”小庚后退两步,褪去上衣,也给秦海关看了一眼,“几天前,叶探长来我家,给我照了前后两面镜子,我才第一次发明这个胎记。”
因而乎,秦海关一五一十地陈述起来,天翻地覆的庚子年,如野马脱缰的众神战车,残暴地碾压到了这一家人的头顶。
男孩夺过这封浸血的手札,纸张变得格外脆硬,这是仇德存亡亡刹时,从心脏迸裂出的鲜血。
“孩子,你喊破嗓子也没用,在皇陵营建期间,我就是地宫的仆人。”
秦海关把手指封在儿子的嘴上。他指着身后一道空空的门券说:“这才是第四道墓室门,只是石板还没有雕镂好,铜管扇也没安装呢。我带你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