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和正在寝室里照着镜子。
这一篇,洋洋洒洒,竟有千言,显现出谙练的白话功力。最后一段“呜呼,言有穷而情不成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直接抄了韩愈的《祭十二郎文》。
国集会员曲靖和搁笔,来到棺椁跟前,迟疑再三,翻开被劈开缺口的两扇木板。
自幽冥鬼域三尺地下,自一千二百年光阴的灰尘,自终南山与白鹿原,自长安大明宫,自洛阳太初宫穿越而来。
“她”提着灯,往棺椁深处照去,外椁与内棺都破了洞,阴暗的光影之间,灰尘飞舞不定,模糊可见藏在罗衾下的两只高头履鞋的形状。
说到丹唇秀目,他公然在给本身涂口红,画眉毛,另有各色的彩妆,用胭脂抹上腮红,竟变成一个鲜艳欲滴的贵妇人。他又用布带将头勒紧,吊起本身的眼角,非常痛苦但又很享用。接着就是“贴电影”,用榆树皮胶与真人头发异化,装潢美人的鬓发……戴网子、横簪、发垫,梳大头,戴水纱,最后戴上点翠的头面。
“她”又点上灯,棺椁旁有张书桌与文房四宝。“她”摊开一张宣纸,研墨提笔,在最右边写下几个大字“大周终南郡王祭”。这位杨贵妃写的是颜真卿体楷书,雄强圆厚,骨力遒劲,又不似女人所写。稍稍考虑,她又落笔写下祭文……
三个月前,曲靖和传闻北京最大的古玩商,陇西堂的李博通新进了一件唐朝的大货。他以国集会员之尊登门拜访,才得以见到来自白鹿原唐朝大墓的棺椁,并且得知墓仆人的实在身份――女皇武则天与高宗李治之孙,终南郡王李隆麒。还价还价以后,终究以五千大洋成交。新交通系节制铁路,府中自有白银万两,曲靖和当天就付了全款,奥妙运走了这副希世的棺椁。考虑到年关将近,曲靖和要回湖南故乡,他将棺椁奥妙运入城北的一座寺院,谎称是自家的亲戚棺材。寺院兼营义庄,临时停放棺材也属普通,没有人会思疑。过完年,曲靖和返回北京,从寺院中将棺椁接出来,偿还到帽儿胡同自家宅邸当中。
最后看了一眼李隆悌的容颜,“她”仓猝地从棺椁中爬出来,重新关好两扇木板,就像合上墓室大门。
电话铃声响个不断,曲靖和仓猝地接起来,听到个沉闷的男人声音:“筹办好了吗?”
现在,打扮成杨贵妃的国集会员,触摸着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口中念念有词:“郡王爷,您是唐明皇李隆基的同父异母弟弟,奴家就是你的嫂嫂,来给您存候了。”
贵妃左摇右摆境地出卧房,来到清冷月光的天井中。如果被人撞见,必觉得杨玉环香魂显灵。“她”又用钥匙翻开一扇门,公然躺着一具巨大的棺椁。
比拟北洋当局和交通系的高官和议员们,他有一张年青的面孔,不过三十出头,身材高挑瘦长,皮肤白净鲜嫩,髯毛刮得干清干净,放在湖南故乡,就像沈从文笔下的“岳云”,白袍白甲,丹唇秀目。
“筹办……好了。”
俄然,电话铃声响了。
但见屋里安排很多古物,唐三彩的侍女,《步辇图》的摹本,乃至唐朝古墓出土的冥器,这家具与帷幔的装潢也是大唐风骚。
耳边似又响起《长恨歌》里所言“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孤单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他――不,应当用“她”,用千娇百媚的旦角声音,咿咿呀呀地唱一段:“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高涨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风景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没有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