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开无人看管的灯塔小门,沿着扭转楼梯爬到灯塔顶上,眯着双眼谛视那艘飞艇,辨认出气囊上天圆处所的铜钱纹。
欧阳安娜伸开双臂,驱逐飞艇吊舱里的搭客,阿谁名字呼之欲出!
深呼吸,氛围里飘满咸鱼的肮脏味。渔村是层层叠叠的石头瓦房,沿着海岸线和山坡伸展,充满寒冬的肃杀与阴沉,像大海与坟场之间的荒村。
案发前一夜,12月1日,欧阳思聪与女儿促膝长谈,最后说:“明天,你就回故乡达摩山吧,去给你妈妈扫墓吧。”
俄然,西面的朝霞里,模糊跳出一团黑影。她揉了揉眼睛,那像一只巨大无朋的金翅鸟,却看不到翅膀,倒是有个纺锤形的物体,那不是……飞艇?
非常钟后,飞艇来达到摩山上空,回旋着寻觅合适的悬停地点。山顶的灯塔是停滞物,飞艇转向另一侧的山坡。安娜奔下灯塔,撒丫子冲向飞艇方向。
透过石头堆积的窗口,摇摇欲坠的玻璃窗后,欧阳安娜望向亚洲大陆方向,一片朝霞像被鲜血渗入的纱布,飘零在天涯线与苍穹的绝顶,底下是映成金黄色的滚滚东海,就像上海大天下的开业庆典。
十七岁的少年,从天而降。
次日,福特T型轿车把欧阳安娜送到了船埠,父亲包了一艘排量五百吨的汽轮,将她送出黄浦江。
安娜掉了两滴眼泪,献上一束小花,给宅兆上加了几块石头,便走向峻峭的山顶。
达摩山的最高点位于中部,海拔七百多米。三年前,北洋当局交通部派人上岛,在山顶造起一座巍峨的灯塔,为南来北往的轮船发送警告,不要误入这片伤害海疆。
“你爹骗你呢!还真当你是贾宝玉了?”
飞艇正向着达摩山而来,几近与山顶上的灯塔,她地点的高度处于同一程度线。
夏季水冷,海女没法下海潜水,更要在家奶孩子。欧阳思聪每月派人给她送来银圆、大米、衣服另有药品,日子比其他岛民好过量了。海女记得男人的承诺——来岁把母子三人接到上海,住进海上达摩山,享用繁华繁华。
一个礼拜前,安娜带着秦北洋与齐远山一起去大天下玩。三人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跟着摩肩接踵的人群,进入远东最大的游乐场。十二面哈哈镜目不暇接,各种处所戏你方唱罢我退场。高低两层的大剧院,开男女同台演出京剧之先河。齐远山会哼几段京剧《定军山》,惹得安娜鼓掌喝采。他们还像小孩子坐了游乐飞船与小型摩天轮,最后看了场法国无声电影,凡尔纳的小说改编的《从地球到月球》。
“爹!是要产生甚么事了吗?”
“我爹说,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玉石。”
就是她。欧阳思聪留在故乡的小恋人,连小妾都算不上,也是岛上最后的“海女”——下海潜水汇集贝壳与海绵为生的女人。达摩山风俗稍异于大陆,海女都是赤身赤身潜水,倒是跟日秘闻似。恐怕也是透露在大天然中的海女身材,让人到中年的欧阳思聪动了心。
“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欧阳安娜用纤纤玉指堵住他的嘴巴,“我们三小我,谁都不准死,我们要一起活着,活到天荒地老,老练人类登月的那一天!”
看完电影,秦北洋说:“有朝一日,人类若真的登上月球,我辈都还活着吗?”
父亲将她搂在怀里,搂得如此之紧,差点让她感受堵塞。
三天前,她站在汽轮的船头,远远瞥见海岛,孤零零地耸峙在东海上。全部岛都是玄色的,并非植被的色彩,而是光秃秃的岩石,中部崛起一座高山。船埠不过是深切海中的长堤,岸边怪石嶙峋,船长每次泊岸都要分外谨慎。整座岛的地形像口棺材,闪现不对称的梯形,并往北面一头放大。船埠与渔村在岛的西端,东侧是群山和绝壁,一小片碎石海滩,荒无火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