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特许的。”
角落里亮起一盏灯光,本来有张小床,躺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子,留着斑白的辫子,看年纪快八十岁了。他穿戴灰扑扑的工匠服,留着一把灰白胡子,明显不是被阉割的寺人。
别管阿海如何吹牛皮,秦北洋跪在老钟面前说了句实话:“老爷子,俺爹也是外务府皇家工匠,他叫秦海关,您可熟谙俺爹?”
“十年前,我和爹住在京西骆驼村,爹传给我一些钟表技术,但我天生笨拙,只学了一些外相罢了。”
“老钟啊,明儿一早,就是皇上给我们下的最后刻日,不管如何,他要亲身来延禧宫看这台瑞士钟表机器人的演出,今儿早晨,我们必须把它给修复了。”阿海搂着秦北洋的肩膀说,“北洋,普天之下,老钟以后,这个活儿计,就只要你能胜任了。”
秦北洋捂着本身嘴巴,不成思议故宫当中,竟然埋藏如许的珍宝,却听到密室角落里传来一个干枯沙哑的声音――
秦北洋听着有些心伤,不晓得该如何说?想不到,阿海走上一步,挨着老工匠的耳边说:“老钟呢,刚才跟您说话的小伙子,他也是外务府的皇家工匠,被总管大臣派来接您的班,今早晨就来修复这尊宝贝。”
“乾隆天子最爱的瑞士钟表机器人。”
第四层,有个金发碧眼的西洋少女,另有个虬髯大汉。少女手执中国文房四宝,站在一张书桌跟前,仿佛是服侍文人骚人写字的小婢女。虬髯大汉穿戴西洋名流打扮,手中提着一支羊毫,对准一张迷你的宣纸,却还未着一墨,留白以待君来填。
房间正中摆着一台庞大的钟表,高度相称于一个成年男人,镀金的外壳与支架,砥砺着繁复的欧洲洛可可式的斑纹,加上钟面上埋没的无数镜子与玻璃,如同凡尔赛宫镜厅的微缩版,让他想起五年前刺杀三巨擘的那一夜――阿海也是当年刺客中的一员。
“对啊,俺爹说,他在颐和园当差的时候,曾经跟一名皇家钟表匠学过修复乾隆天子的西洋钟,那就是您吧?”
面前的钟表分为四层阁楼――顶层是个圆形的亭子,两个穿戴十八世纪欧洲服饰,头戴三角帽的西洋小人。
“一个月前……瞎了。”钟尽善抬起胳膊,精确地指着瑞士钟表机器人说,“为了修复它,我已在这间密室中住了十年……已经修到了最后一步……老天不成怜我啊,却让我的眼睛瞎了,还差那么一丁点儿啊……”
“谁?”
“对对对……颐和园……因为老佛爷长年住那儿,我们这些工匠呢就都畴昔了。秦海关比我小几岁,他一向管我叫哥,固然是给皇家修陵墓的,可他的手可巧呢,脑筋也比我好使。照事理说,我这技术是不能传给外人的,但我无儿无女,连个干儿子都没有。老秦情愿跟我结拜为兄弟,我就收了他做弟弟,把这钟表技术传给了他。”
“啊……自从大清灭亡,外务府的皇家工匠们,死的死,逃的逃,另有剩下的?”
“好好好……虎父无犬子,有老秦的孩子在,我就放心啦,今儿早晨,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得跟你一起把这宝贝修好!”老钟又用力摸着秦北洋的脸庞,摸到他满脸的髯毛与长头发,“没想到啊,老秦的儿子也成大老爷们了。当年他在颐和园,老是说媳妇肚子不争气,一向没跟他生个一儿半女,长叹短叹秦氏墓匠族的技术要断了,如此后继有人,他该有多高兴呢!对啦,老秦如何样?身子骨可比我好吧?”
盲眼的老钟流不出眼泪,但也满面哀伤:“哎呦,你瞅瞅,我们这一代工匠啊,我怕是最后一个老不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