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不但承平公府,四公八侯皆是如此。只宣宁侯因本身立了军功,掌实在权,还算松快,也搁不住人丁沉重,门下地盘捞的将要寸草不生了。现在,也就皇后的娘家,新封的寿宁伯有些蒸蒸日上的气象。孟豫章见此气象,愁的差点少年白头。
美髯公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扇子,直点在孟豫章的额头上,笑道:“小小年纪便喜好这个,不好!不好!”
孔耀辉还道:“豫章,还不过来见过魏御史!”
孟豫章苦笑道:“马倒会骑着走,箭竟未曾见过。只怕还不如我媳妇有准头哩!”
孟豫章少年心性,想挤一回热烈。仗着个子不高,不惹人重视的就窜了出来。不想背面来人一撞,直跌入一穿戴朴实的美髯公的怀中。
孟豫章道:“姥姥放心,她酷好读书,亦通乐律。我们老太太都说好。”
孟豫章转头一看,见是二哥孟豫然,忙做了一个揖道:“见过二哥。”
孔大妗子扑哧一笑,暗道:可贵不可贵,看与谁比。他家能找出个像样的媳妇儿,还真不轻易。只这话说着了婆家,万不能出口的。忙粉饰道:“我们哥儿好福分。我听闻模样都天上少有的?”
“借书来!”
孟豫章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与孔姥姥道:“她扎的花儿,姥姥看好不好?”
孔姥姥也道:“哥儿,你休怪我们不帮你说话。实则你爹说了,不叫学了一肚子酸腐笔墨。你乃功劳以后,当骑马射箭来。”
孟豫章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道是谁?恰是前日见的看春|宫的‘美髯公’!那日一身破布直裰,还道是个落魄墨客。哪曾想本日一身深衣,端的是道貌岸然!竟是外祖的朋友!
提着礼品,带着小厮儿,骑着高头大马穿了半个都城方到孔家。孔家清贵,门上也无门房。年下开着大门,偶或有主子穿越来往。孟豫章跳上马来,抬脚而入。直至正房,见外祖一家人团团围坐闲话家常,恰一副夏季嫡亲图。一阵暖风扑来,把心中的沉闷都吹去了八分。
孟豫章点头道:“写完了。”说着把特地带来的课业本子递上。祖孙两个看了一回功课,又切磋了些许学问,再安插下回的功课,每次来皆是如此。孟豫章又对孔耀辉道:“姥爷,我想去国子监……”
孟豫章一噎!一百两!低头咬着嘴唇,压着不去想亲娘的嫁奁之事,心中升起无穷委曲。幸而老太太令人来寻他,才没让他大节下的背个违逆之罪!那孟二老爷唾沫横飞的说了半刻钟,儿子却呆头木脑,非常不喜!若不是只得一个儿子,几近不想认他!还不如三郎豫泽这个侄儿哩!父子两个竟悄悄的两看生厌,孟家高低也都影影绰绰的晓得,只瞒着老太太一人罢了。
“大年下别说这般套话,陪我说说话儿。”孔姥姥问道,“前日听闻你定了亲,也不得闲同我细说说。那家蜜斯儿好不好?模样脾气怎底?贤能不贤能?”
孔耀辉感喟:“休同我讲,我乃外姓之人,如何做得了你家的主?你也莫急,做学问乃一世的事,殊不闻大器晚成?你且早哩!待你娶妻成人,我方好说得。”
孔耀辉略难堪的点头。
因夙来与家里的兄弟不甚敦睦,孟豫章也不在乎。只是怕再立在此处,又招来谁问一通,便令人与老太太说一声儿,上街去了。
新年,孟家戏曲赌斗之声不断于耳。孟豫章心中有事,更加烦躁。唯丰年初二时,去外祖家拜年内心略好过些。他的外祖,声明在本朝也不显甚,却有些许脸面――乃六品的翰林侍读孔文德孔耀辉先生,顶顶清贵之职。先前还是举人之时,原想着当个同进士便是祖宗保佑,谁想来一气考到庶吉人,分入翰林院。今后以后家里来往皆鸿儒,谈笑无白丁――除了半子一家!此处又显出孟豫章与林贞的缘分来,皆是外祖家悔青了肠子的结的婚事诞下的孩儿,还偏是独生。只不过孔家要心软些,没赵家那等高慢清傲、沽名钓誉,是以对外孙还算照看。孟豫章也就喜好到外祖家来听听庭训,便是挨两句“若不长进,细心你的腿”的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