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妈妈这才排闼进了东厢的明间。
曹氏是裹了脚的，但是并不是山西大划一地那种须合肥大尖弯香软正七字律的小脚，而是颀长且纤直的扬州足，因长且窄，穿在绣鞋里，显得非常纤秀都雅。
“你看亦珍这孩子，经不经得住？”曹氏咳了两声，悄悄问汤妈妈。
待汤妈妈一走出配房，亦珍才悄悄松一口气，回到内间，取了两条新打的绦子，装在小樟木匣子里，又对着打扮台上铜镜里模糊约约的人影摆布照了照，高低检视，感觉并无不当，这才捧着小匣子出了东厢，经抄手游廊到母亲曹氏的正房前，伫足聆听。见里头并无动静，遂悄悄出了内宅，穿过垂花门，到了大门口。
“蜜斯饿不饿？饿的话，前头有间专卖条头糕的铺子……”中午茶摊买卖最好，两人守着茶摊，忙得脚不点地，蜜斯只趁空吃了两块家里做的桂花赤豆糕，汤伯担忧蜜斯经不得饿。
曹氏浅笑，悄悄阖上双眼，“珍儿的脚……”
曹氏浅浅一笑，“之前祖母活着的时候说，女子十岁缠足，一缠就是一辈子，这痛苦也是一辈子。我是吃过缠足的苦的，也尝过这此中的不便滋味。是以一向私内心，不想让珍姐儿再受一遍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向来也就未曾对她提起过。”
女儿亦珍眼下另有一年时候便要及笄了，固然拖了两年，现在若要缠足，也还来得及。
曹氏吃过午餐，正靠在床上，捧了绣花绷子，借着窗外透出去的天光绣花。闻声女儿的脚步声，便将绣花针别在细绢的一角，把绣花绷子搁到枕头边上的小笸箩里，嘴里轻道：“慢点走，莫奔。”眼睛里却透出淡淡的笑意来。
亦珍和汤伯的茶摊，过了晌午就将带出来的两坛子酸梅汤和茶水都卖完了。汤伯清算了家伙事儿，细心放到鸡公车上，恭谨地对亦珍道：“蜜斯，能够归去了。”
“我晓得了。烦请汤妈妈先去回了那丫头，说我过会儿就来。”亦珍对早前汤妈妈背女论语的事犹不足悸，这会儿仍一派斯文，慢悠悠道。
“隔壁顾娘子家的英姐儿遣了丫头过来，请蜜斯畴昔玩儿。”汤伯指一斧正坐在门边条凳上吃香瓜子的小丫头，“在等蜜斯答复呢。”
曹氏摸出绢子来，一边给她擦汗，一边笑吟吟隧道：“娘亲猜不出来。”
说罢，悄悄地向外走去，抬脚跨过门槛，迈着小碎步走出母亲的正房，自发不会被汤妈妈闻声，这才拔足奔向本身屋里。
曹氏房里，汤妈妈扶曹氏躺下，替她盖上缎被，将她枕边的针线笸箩拿开，放在一边的夜壶箱上头。
曹氏寂静半晌，“就依妈妈的主张。妈妈忙了一早，也去外间安息一会儿罢。”
汤妈妈点点头，夫人自裹了脚，略微立得辰光久些便吃不消，路都走不远。今后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做起了大师闺秀。当年自京里一起到松江来，夫人受的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晚间在堆栈投宿，关上门，将裹脚布渐渐地一层层解开来，全部脚酸疼肿胀，碰一碰都钻心似地疼。
“好的，汤伯。”亦珍咬了一口软糕，跟上汤伯脚步。
汤妈妈见她神采惫怠，鼻尖一酸，从速忍住了泪意，“蜜斯小小年纪，已经晓得体贴夫人，晓得筹划家计，实是再懂事不过的。夫人您好好疗养，等养好了身材，您另有好多东西要教给蜜斯……”
汤妈妈亲身送了亦珍出来，目送她进了隔壁顾娘子家的大门，方才家去。</P></DIV>
“本日一共赚了二两三钱银子！”亦珍眼睛闪闪亮，嘴角噙着笑，“汤伯说比前两日只卖茶水好了不止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