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云忙一拱手,“本日便由小侄做东,请您小酌两杯。”
女儿出嫁期近,和安公主同女儿有说不完的梯己话,文士退出来,站在驿馆的天井当中,抬瞻仰半空中的一弯新月,缓缓透出一口气来。
老马逛逛停停,坐在车上的中年文士也不催促,只散淡支颐,如有所思地望着外头教夕照余晖然成金红色的景色。
和安公主正坐在罗汉床上,与女儿说话,见他出去,笑吟吟地唤他,“停云,你看这是松江府空中上的查老爷差管家送来的。查老爷说与你乃是同窗老友,这是给朝歌添妆的。并与霍知府一起,请你明日小聚。”
本来他筹算接了祖母进京,在近前照顾尽孝,怎耐祖母闻听他尚了公主,不肯进京在公主府中居住,教他夹在公主殿下与她之间难堪。遂以年老体弱,不堪路途悠远颠簸为由,留在松江。罢了同他圆过房的侍妾赵氏,他曾致信祖母,若赵氏情愿,便给她一笔银钱,放她归去嫁人。皇家的端方有多大,在尚未结婚前,皇家派来的女官整饬状元府邸一干下人时,他便见地过了。略长得划一娇媚些的丫环侍女,先是打到后院做粗使丫头,隔不几日就寻了由头卖了。他不肯赵氏也落得苦楚了局。何如赵氏如何也不肯,跪在祖母跟前哭陈,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断没有拿了银钱拜别的事理。祖母无法,只得托商船,送了赵氏与一应服侍他的丫环婆子上京,只说是他惯用的下人。
老爷这一起南下,老是一副近乡情怯,眉心不展的悒色,作为下人,固然并未曾受老爷斥骂惩罚,但是到底不似平常赏花踏春时那样轻松。这下老爷笑了,可见是内心松快了,他也不必时候提溜着一颗心了。
文士欣然应允。
侍童一捂额角,“老爷,小的也是不得以,临出门前,公主叮咛太小的了……”
侍童在车外也不由噤了声。
伴计往掌柜的地点的柜台去,小声将文士的要求说了。柜台内的中年妇人放动手中算盘,抬眼朝文士望了望,见是个皮肤白净,蓄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人,仿佛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遂叮咛伴计好生接待客人,本身则从柜台旁的侧门去了后堂。
待马车行出一段,文士仿佛酒醒了些,也不顾僮儿的禁止,自去撩开了窗帘,朝着夜色中的巷弄回望。
从桥上望出去,物是人非,闲云亭犹在,昔日的光阴毕竟一去不返。授业恩师东海翁早已仙去,他乃至未能亲身登门记念。昔日同窗,也天各一方,断了消息。至于影象中那目光亮澈,声音清脆的小娘子……偶尔半夜梦回,他会有淡淡光荣,幸而未曾担搁了她,教她生生被公主府吞噬。
番外-平生何求
“好嘞!”车夫悄悄一扬马鞭,“啪”地甩了个响鞭,两匹老马得了指令,扬蹄慢悠悠拉着油壁轻车,下了庆云桥
坐在中年文士劈面服侍茶水滴心的侍童见了,总算微不成觉地松了一口气。
最后凝睇一眼垂垂西沉的落日,文士轻声叮咛车夫,“往缸甏行,觅个饭辙罢。”
见公主与女儿俱是非常喜好的模样,文士含笑,“明日须得请查兄霍兄好好喝几杯。”
当年祖母一心望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当年他连中三元,现在贵为驸马,虽只领了个闲散的虚职,但终归遂了她白叟家的心愿罢。
幸而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车夫跳上马车,将辔头拉住了,“老爷,您看,这是此地最好的一间馆子了,便是别家有不异的菜式,也比不得这家的口味。”
得了“两位”的答复,遂将二人引至一张靠窗,能瞥见外头景色的桌前,复又取了菜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