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兵北调?北地的精锐在南边不过是只旱鸭子,调畴昔啃皇粮麽?”秋惊寒似笑非笑隧道,“另有,你看看他们,守在边疆这么多年了,老弱病残居多,你莫非忍心让他们战死疆场麽?”
“子明服膺元帅的叮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慕致远应道。
“为甚么要裁军?”梁战也不解。
到凉州后,傍晚时分,雪停了。慕致远去马车上给秋惊寒取暖炉,转头就不见了她的踪迹,贰心中一阵发慌,抓住一名亲卫才得知她骑马出城了,楚忠良随行。慕致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夺马往那名亲卫所指的方向追了出去。
天威难测,三人喉头转动,说不出半个字。
在城南的山头追到了二人,她带了斗笠,黑纱低垂,遮住了全部脑袋,一袭布衣,非常素净,也不知她低声说了些甚么,楚忠良扑倒在地,痛哭不止。
元帅的车辇行在行列的最火线,黑妞赶车,慕致远抱着秋惊寒坐在车中,挑起帘子能见到沿途官员及百姓自发夹道跪送,沉默而跪,神情庄严,悄悄拭泪,虽没有万人空巷的盛况,但是古朴又纯真。在燕北境内,雄师所到之处,皆是如此。慕致远感慨万千,贴着她的脸低声道:“倒也未曾白费你这么多年的呕心沥血,可惜你不能亲眼目睹他们对你的戴德。”
“我朝只要一个都护,那就是在燕北,手握大权,雄踞一方。名义上是四品的处所官,可那些京畿大臣,乃至兵部侍郎,谁敢不谦逊三分?平三国,定北境,功高盖主,封无可封。”秋惊酷寒哼了一声,“这时候,若还不犯一些罪不至死的事来功过相抵,那么好日子也快到头了。爷本身犯事,自有分寸,总比别人下套要舒畅很多。”
“那是甚么?”
“战后的三十万雄师都是虎狼之师,比起渔阳军更胜一筹。这三十万雄师哪,再加上一个秋惊寒,充足横扫天下了。”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别人安睡?你们莫非真的不懂麽?”
慕致远细心想了想,点了点头。
慕致远心中一酸,俄然想到:“难怪那日在凉州的玄机阁中,她亲手沏出来的茶会是那般苦不堪言。酸甜苦辣咸调出人间百味,喜怒哀乐羞表现风情万种,这些全都被她舍弃了,这些年她可活得真不轻易。”
“子明定不孤负元帅的厚望,勤勤奋恳,竭尽尽力。”太史亮承诺。
别看秋惊寒常日沉默寡言,但是冰雪聪明,心中比谁都要通透,不然又岂能稳居燕北四年呢?不管朝廷是暴风还是暴雨,始终未曾涉及到燕北,乃至当年陛下即位,燕北宦海都一片安静。
慕致远得空搭话,向崔昊指向的配房冲了出来。
“老甚么先生,我很老吗?”崔渊冷冷扫了他一眼,“别说蜜枣,就是给她吃糖,她也吃不出甜味。”
慕致远紧紧地抱着她,打马疾走。回到将军府与劈面而来的崔昊几乎撞在一起,崔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我的姑奶奶,我的天!我正找你们,快,崔显方才从城外接了从淮安赶来的大夫!”
太史亮昂首再拜。
他外出办案时,曾隔着肩舆与“妙手回春”崔渊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想到竟然出自崔家。也许是他行医的名声太大,脾气泰初怪,乃至于袒护了他杰出的出身。
“当日我与子明在并州的赌约,万幸我赢了。繁华于我如浮云,且看云生云灭,子明不必如此悲切。”秋惊寒衰弱地笑道,“行军用兵,你不若旷达;安抚民气,旷达不若你。现在北地战事已了,雄师班师回朝,旷达随我进京,未尽事件就全数交给你了。”